在蝉鸣中结束了一夏,看着杂乱堆放的书,钟汶终于决定收拾收拾书架。
一本本厚重的书被抱走,最下面压着的书重现天日,钟汶不由得停下手头的动作。书用最简陋的报纸外壳,一层又一层的包裹着,里面的书皮也用精致的包书纸仔仔细细地包好。
捧起书,小心翼翼地翻阅,笑意已从嘴角迸开。和暖的风从身上拂过,看着当时稚嫩的笔触,她不想再继续收拾书架,拿着书来到躺椅上,一页一页地小心拈起,仿若怕惊动了那些年浓稠的少女心事。
浓黑的笔墨在纸上留下了浅浅的凹痕,一如经年。本子上一桩桩趣事,让钟汶不由得笑开了花。
初中的我们,还是小孩的脾性。每天在乎的,不过是考试怎么样?新出的漫画看了没?自己有个最好的朋友,姓蔡,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她的名字总会想到向日葵,就和她人一样,阳光灿烂。
“十一月十三日 阴 星期四
今天我们又去放学后的厕所,感觉好恐怖啊,不过超级刺激,开心,哈哈哈哈哈哈!!!”
在那时,每天总要犯犯中二病,放学的时候总觉得厕所阴气很重,上厕所从来不敢待久了,洗完手后,飞一般地冲出来,然后两个人唏唏嗦嗦地讨论,相视大笑,丝毫不顾忌经过的人奇怪的目光。
放学回家,即使不在一条路上,两个人也总要跑个远路,送对方回家,然后对着暗下来的大门讨论哪块的黑气太重,可能是有鬼怪。直到天色渐黑,不得不回家,才依依不舍地分别,在门口挥挥手,然后一鼓作气地跑回家,生怕刚才讨论的地方会伸出一只手或飘出一个人。
忙碌的学习之余,我们最喜欢期待的无非就是每个月的漫画连载和斗罗大陆的小说。蔡的妈妈从来不会禁止她看这些东西,于是,全班闲暇之余的消遣全是来于此。
那时的自己,因为父母没时间,只能在学校吃午饭,她经常邀我去她家,吃完饭后,两个人乐乐呵呵地挨在一起看电视,惬意极了。
我们俩,个性完全相反,却神奇的相处很好。她阳光开朗,我沉稳安静。最巧的是,我们一起得作文奖的那次,她写的是晴天,我写的是却雨天。正是因为这样,每当听见范玮琪《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这首歌时,总感觉就是在说我们。
然而,可能是性格还是差异太大,平日里的矛盾也还是会有,我一生气就会闷不作声,总是她来服软,给我一个台阶下。因此,我一直以为,我们两个人会一直很好,直到一次矛直到一次矛盾后,我又生了闷气,她那次却没有再来哄我。
看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我的心中一片慌乱,感觉有什么东西突然破裂,凉风顿时灌进了心肺。
“四月十二日 晴 星期三
今天和蔡冷战了,怎么办,她今天都没有和我说话,我要不要先去道歉呢?还是等等吧。”
当天的笔墨里暗藏了不安,钟汶看着就觉得自己的心再一次纠痛。
自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说过话。平时交作业也是,默不作声地递过本子,以前所经历的美好过往,就仿佛一场云烟,随着那晚的凉风消散。
蔡总是很外向,这样的她,格外招人喜欢,她很快就有了新的朋友,我经常能看见她们挽着手去厕所,放学后也一起回家。每天回家的路上,就只剩了我一个人。
渐渐地,校门口卖烧烤的阿姨,总会在我来买吃的时候问一句:和你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呢?最近怎么没看见她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没有再说话。阿姨意识到了什么,看起来有些吃惊,我要离开之前,她才说了一句,看你们两个这么要好,都不像在吵架呢!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
那时的我还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阿姨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阿姨的话没有应验,这一次冷战整整持续了一个初中。初三的最后一个学期,我都在为我们的承诺,考上一样的中学而努力,即使我们自冷战过后再也没有交集。
当时的沮丧就如跗骨之蛆,让钟汶有些小小的失落,也为当时那个放不下面子去道歉,白白耽误了多年时光的自己而懊恼。
书上留下的只有“上同一所高中,加油!”那深深的痕迹,把当时那深刻的决心袒露无疑。自那以后,就是大段大段的空白,只有每天的一个日期,和一个疲惫的表情。
初中就在这样煎熬而充实的日子里度过了,最后一次经过小摊,阿姨有些不舍,看见仍是一个人的我更是惊讶,她问我,还没有和好吗?
看见我沉默地点了点头,她有些遗憾,絮絮叨叨:那个小姑娘还总是过来吃东西,每次都会点你爱吃的炸春卷,还经常和我问起你呢!老是提醒我,以后你来买东西的时候少放辣,说你吃不得辣。哎,也真的是可惜了。
在阿姨的告知下,钟汶仿佛看见了在一个个午后,看向自己背影的一道目光,她驻足,目送着自己离开。书上许久没有出现的文字再一次出现,推动着我向前。
“六月二十四日 晴 星期六
阿姨说,蔡经常问我是不是还是一个人回家,她这是没有在生我的气了吗,我可以和她和好吗???”
我们再一次相遇,就到了报名那天,自己终于鼓起勇气,约她出来。和想象的不太一样,她很快就答应了,自那以后,我们的相处越来越多。
上了高中,晚上放学已经很晚了,我们总是一起坐公交回家,九点的天空漆黑一片,只有点缀的月亮和些许星光。蔡的新朋友也和我们一起,太久的空缺,让我有些插不上话,只好默默站着听她们聊天。
话题渐渐扯到了不久前进行的年级水平测试,蔡的朋友问我们考的怎么样,我没有带一丝炫耀,不过如实地说了自己的成绩。她的朋友却显得十分不信,直言尖子班的成绩都没有这么高。
她的话让我有些不高兴,不过就是一次测试,我还不至于对大家撒谎。
没想到的是,我的不满还没有发泄,蔡却为我说了话。“汶子的语文成绩确实很好,初中也一直都是在很前面,即使这次特别好,也只是超常发挥罢了。”有了蔡的帮腔,那个女生不再说什么,只是仍是一脸不信。
蔡的袒护就像是一颗火苗,点燃了我心中的烟花,让我咻得开心了起来,这么久冷战的隔阂就在这一刻融化。
“九月十七日 晴 星期一
今天水平测试成绩出来了,蔡的朋友说改卷的老师是我的班主任,成绩肯定有水分,让我有点不开心,不过蔡帮我说话了,超级开心!!!”
欢喜的感情溢于字里行间,钟汶心中涌上了一股暖流,再次为当初蔡的辩护而感到欣喜。
经过这一件事,我和蔡的关系越发融洽,仿佛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两年的冷漠。像初中那样,我们再次相约去同一座城市。三年的时光,我们向着同一个目标而努力。
可惜迫于高中学习的压力,高二过后,再也没有时间去记录每一天的感受,这一本书上的记录也就到此为止。
合上了记载着当初点点滴滴的本子,钟汶有些感慨,从当初那个少不经事的女孩,到现在小经风雨的少女,不过几年,却仿佛历经了一生,其中的酸甜苦辣,每一种滋味都令自己记忆犹新。
钟汶还沉浸在过去岁月的起伏之中,久久回不了神,好友的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汶子,你现在干嘛呢?出去玩吧,好久没去买衣服了,今天天气好,出去走走。”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让钟汶眼眶有些泛涩。
“没什么,看见了以前写的一些东西,突然想起了我们上高中的时候,真的是浪到飞起。就你高二那次来姨妈了,偷偷给我发消息,让我请假去给你买姨妈巾,真的是结果被年级组长抓到翘课,你还记得吗?真的是蠢死了!”
想起当时那尴尬的场景,钟汶不禁笑了出来,如同回到了那个两个人共同走过的青春。
“是是是,我还记得那次被罚了一千字的检讨,真的是抄到手都酸了,当时真蠢,为什要跑啊,直接说就好了呗,结果没跑掉,还要写检讨,说是态度有问题。”蔡的语气里也带了丝笑意,为当时两人的智商感到丢人。
“真好,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你就像是我的‘郝五一’,还好没有把你弄丢。”笑完之后,钟汶有些庆幸,真好,最后两个人还是和好了,还是在一起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后,两个人终究没有错过。
正如那一句话: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