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时间在一锹一锹中流淌;汗水在一股一股地落下;太阳在一寸一寸地挪移;大脑在一点一点中空白。手脚在慢慢地麻木,机械地操作忘记了自我。
“吃饭喽!”的喊叫声像上帝的特赦令。精神为之一振,颓然地坐在地上,没有爬起的力气。拖着疲惫的步伐涌向同一个方向,像极了高考。
辣椒酱油拌面,没有一丁点菜,师傅帮我盛了一大盆,我对着盆发呆。师傅说:“赶紧吃吧,就这伙食,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我说:“天多了吧!”师傅说:“慢慢就习惯了,人都是弹簧,承压能力超过自己的想象。”我吃着这没有油水的面条,想母亲做的手擀面。每个人端着一个大盆,或蹲或坐吸面条的声音此起彼伏,我终究没有吃完一大盆。
一点钟,大西北的这个点真是日照最强烈的时候,就上工了。地上烫脚身上冒火,似乎能听见皮肤嘶嘶的声音。干裂发红,像烤熟的洋芋皮。
在擦汗的间隙抬头看到,师傅专注地抹着墙,只见他左手拿灰板右手拿抹子,将灰板上的砂浆兹拉一抹,潇洒地甩了一下灰板,右手的抹子随即开始抹平,不到一分钟完成所有动作,开始下一个,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地上连一点砂浆都没落下。我惊叹他娴熟的技艺,更加卖力地配合。
在手上第八个泡破之前,终于到了歇工时间。所有的手指被定了型,无法伸开。手上火辣辣地疼,浑身酸痛、无力!饥肠辘辘、汗流浃背、头晕目眩,疲惫不堪就想此刻睡过去,忘记一切!
师傅帮我拿着铁锹,说:“很累吧,还很饿是么?”我点了点头嘴唇沉重地像两扇石磨页。整个身体是耷拉着的,沉重地栽进飞扬的尘土里也拔不出来。好不容易挪进食堂,自己盛了一大盆面条,一口接着一口没有喘息的时间。瞬间一盆面没了。都没听见他人的喧闹。
晚上,歇工后,年老的在一起抽烟打牌下棋,年轻的将随身听的音量开到最大,整个工棚被音乐包围,空气中都是乐音的分子。音乐是人类最初的声音,音乐是每个人最好的人生旅伴,音乐是最忠实的朋友,音乐是最佳疏解疲劳的利器。听着张雨生的《我的未来不是梦》:
“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阳下低头
流着汗水默默辛苦地工作
你是不是像我就算受了冷落
也不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是不是像我整天忙着追求
追求一种意想不到的温柔
你是不是像我曾经茫然失措
一次一次徘徊在十字街头
因为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我从来没有忘记我
对自己的承诺
对爱的执着
我知道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认真地过每一分钟
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
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认真地过每一分钟
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
跟着希望在动
你是不是像我整天忙着追求
追求一种意想不到的温柔
你是不是像我曾经茫然失措
一次一次徘徊在十字街头
因为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我从来没有忘记我
对自己的承诺
对爱的执着
我知道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认真的过每一分钟
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
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认真地过每一分钟
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
跟着希望在动
…………”听着张雨生询问、迷惘、清澈、激情、坚定地演唱,泪水在悄悄滑落。迷茫的未来,他唱出了我的心声。
随时听在当时是奢侈品,只有几个人拥有,放歌的小哥平躺在床上,双手枕在头下,闭着眼睛,一条腿弯曲着,一条腿撘在上面。他的大拇趾头调皮地动着。
我蜷缩在床上,浑身动哪里那里疼,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睡着了,当一觉醒来,工棚里鼾声如雷,想再睡着,却再也睡不着了。起身坐在门口,天上的云像草原上飞奔的野马一群群向北方飞驰而去。母亲经常说:“上云,不过天亮就会下雨!”
望着飞驰的云彩,灰白的月亮时隐时现,像我忽明忽暗的未来和忽来忽去的豪气。工地上静悄悄的,偶尔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鼾声依旧、梦话连连。他们的未来在哪里?放歌的小哥听着那么入迷,他在想什么呢?每个人都有梦每个人都在奔波,云奔为了一场雨,人奔为了一个缥缈的梦吗?父母此刻在做什么?他们辛苦了一辈子,母亲说:“不要下雨就收完粮食了。”明天会下雨吗?记得父亲说过:“人就像瞎瞎(鼹鼠)一样,喙(刨土)到哪是那。不知道前面是悬崖(ai)还是平地。两眼一抹黑过着吧!”
什么能助我跳过眼前的悬崖,到达未知的彼岸呢?“将军,再来,不行……”一句清晰响亮的梦话拉回了我已飘远的思绪。夜深了,很凉。云彩还在翻滚飞奔,回到味味杂陈的工棚,重新躺回床上,明天会有太阳吗?睡意袭来,慢慢睡去,疲乏的肌肉还在兴奋地跳动,像天上飞驰的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