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我以前喜欢胡诌很多故事,后来宋之恒跟我说,你能不能写一写我。宋之恒是我发小,发小的意思,有点儿类似于男闺蜜。但是自从他有了女朋友之后,他就不再跟着我厮混了。然而他经常有女朋友,所以我们交流的机会也就仅限于他分手的那几天。宋之恒长得好看,我们高中的时候,总是有小学妹拦着他给他递情书。从小到大不知道坑了多少无知少女。以前他分手的时候,我还会安慰一下他,后来我发现他根本不需要安慰。反正过几天,他又会有新的女朋友的。
“每一个我都是真心的!”宋之恒面对我的嘲讽,不满地说。
宋之恒在他们大学里混的还不错,捞了个学院学生会主席的名头。沈嘉禾就是那个时候被招进学生会的。在新生学妹心里,像宋之恒这样的高富帅自然自带学长光环,那些小学妹有事没事就喜欢去找宋之恒聊天,沈嘉禾是那些学妹里最不好看的一个。
但是宋之恒并不喜欢小学妹,他跟我说,小学妹还年轻,实在不好意思下手。
我觉得他的这点良心十分宝贵,知道自己是人渣,尽量不找单纯无辜的人祸害。
学生会里人招齐了之后,按例要出去浪一发。一来送一下退部的老人,二来新来的也互相熟悉一下。宋之恒去租了一个别墅,三十多个人在里面玩了通宵。要退部的老人们里头有要毕业了的,有要搬校区的。大家你一杯我一杯喝了不少酒,喝着喝着,离愁别绪就重了。有些人红了眼眶,有些人酩酊大醉。大家都借着酒劲伤感了一把。新生小学弟小学妹也被坏学长们灌了酒,不管真醉假醉,最后大家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宋之恒作为现任主席,要负责大家的安全,不敢喝太多。沈嘉禾从来不喝酒。一个人若是从来不喝酒,在席上便就真的能把劝酒的人都挡回去。因而最后清醒着的,只剩了宋之恒和沈嘉禾。于是宋之恒问沈嘉禾:“你为什么不喝酒?”沈嘉禾皱了皱眉头:“酒不好喝啊。”宋之恒哈哈大笑,沈嘉禾又说:“大家都醉了的时候,总要有清醒的人送他们回家啊。”宋之恒便不笑了,夜已深,沈嘉禾还不睡觉,睁着两只漆黑的眼睛望着他,眼神明亮得叫宋之恒都不好意思直视。
“要是沈嘉禾长得漂亮一点,我当时就要喜欢她了。”宋之恒后来跟我说。
但是沈嘉禾毕竟不漂亮。不漂亮的女孩子,想要得到爱情,总是要费一番力气的。
虽然沈嘉禾长得不漂亮,但是交代她做的事情,却一件件都完成地很漂亮。安排工作的短信,沈嘉禾总是回的最及时的。沈嘉禾在宣传部,一个院会的宣传部,通常是做海报,拍照片,写新闻稿。有一阵子宣传部长生病,宋之恒看沈嘉禾乖巧,便把大部分的工作丢给她。沈嘉禾也没说什么,一声不吭地把要拍的照P的图都做好了打包发给了他。后来沈嘉禾便被宋之恒直接要到了办公室,做于是他的助手。其他部门的一帮人能偷懒就偷点懒,正好沈嘉禾又那么任劳任怨,很多时候,办公室里就剩宋之恒和沈嘉禾两个人。院办离女生宿舍还有不短的距离,天太晚的时候,宋之恒久会把沈嘉禾载到女生宿舍的门口。 沈嘉禾不表白,宋之恒也就不说破。但是沈嘉禾喜欢宋之恒这件事情,明眼人基本上都能看出来,沈嘉禾带水果给他,他笑呵呵收下,招呼大家一起吃。她约他出去,宋之恒便在群里问一声,招呼一拨人一块儿出去。
年底的时候,院会聚餐。聚完了之后大家没事干,玩真心话大冒险。宋之恒抽到的题目是,亲一下在场最漂亮的女生。 在场的漂亮的女生都红了脸,宋之恒不知道在想什么,直接走到沈嘉禾的面前亲了下去。嘴唇快要触碰脸颊的时候,沈嘉禾忽然哭出了声,然后跑了出去。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平时大伙开沈嘉禾和宋之恒的玩笑的时候,她也跟着大家一块儿笑。宋之恒只好追了出去,沈嘉禾却已经打了车走了。 后来沈嘉禾给宋之恒发短信,说宋学长,我自己有点事,你们玩你们的,别往心里去。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没有人再去追究那个狂欢夜的小插曲。寒假过后宋之恒再见到沈嘉禾的时候,她把头发烫成了大波浪,走起路来在背后一飘一飘的,宋之恒忽然觉得她其实也挺好看的。 其实开学那会,军训刚过,所有人都被晒得黑炭似的,除了个别天生丽质的,别的新生真的都不大好看。半年下来,女孩子的皮肤慢慢白回来,稍加打扮,便也没几个真的不好看了。 更别说沈嘉禾还是用心收拾了一下自己的。
沈嘉禾工作还是很认真,还是天天给宋之恒带水果,隔三岔五地问宋之恒要不要去哪里哪里玩。后来宋之恒就不叫上一帮人一起去了,再后来,两个人就手牵手出现在大家面前了。
宋之恒跟沈嘉禾谈恋爱之后,请我们几个以前的朋友吃了一顿饭。我记得那天沈嘉禾穿了一条白裙子,眉眼细细的,安安静静的不怎么说话。宋之恒之前的女朋友大多美丽妖娆,忽然换了这么一个大家都有点不适应,笑着说沈嘉禾真像一个小媳妇的样子。
很久不见自然是喝了很多酒,沈嘉禾不喝酒,大家看她实在是看起来很乖的样子也就不再劝。到晚上的时候宋之恒已经有点醉了,稍稍清醒一点的男生和沈嘉禾一起把宋之恒扛回宿舍去。 我们都知道,宋之恒这样的人,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但不是好的男朋友。他之前的女朋友,没有超过半年的。沈嘉禾这样的女孩子,总是要吃他的亏的。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直到宋之恒大学毕业,他俩还在一块。
不过因为宋之恒工作的原因,两个人开始了一个小时动车车程的异地恋。 宋之恒刚工作,没什么时间,基本上每次见面都是沈嘉禾坐一个小时的动车去找他,给他做饭洗衣服。不忙的时候一个星期跑一趟,忙的时候两个星期跑一趟。
一开始宋之恒很感动,后来慢慢,他觉得沈嘉禾老是跑来跑去实在没有必要。饭可以去外面吃,衣服自己可以洗。沈嘉禾问:“那你想见我的时候怎么办呢?”
这一问让宋之恒有点发愣。想见她的时候?自己好像真的没什么时候是特别想见她的。刚工作压力很大,老板总是让他加班。闲暇的时候打打游戏,跟同事约着去健身房,去找几个朋友喝喝酒,如果不是沈嘉禾每周过来,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女朋友了。
我是不是,也并没有那么喜欢她?宋之恒问出来的时候,就狠狠鄙视了自己一把。因为答案是是的。之前的女朋友,喜欢的时候是真喜欢,不喜欢的时候一拍两散。沈嘉禾不一样,沈嘉禾不吵不闹,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宋之恒有时候心里烦说要静静的时候,沈嘉禾也不去追问他怎么了,只是过阵子问他好点了没有。所以宋之恒也就从来没有去反省一下,在这段感情里,自己到底对沈嘉禾是什么感觉。
宋之恒不是扭捏拖沓的人,他这么想了之后,就跟沈嘉禾提了分手。分手的理由很烂,他说对不起嘉禾,我发现我其实不怎么喜欢你,我是个人渣,对不起耽误你这么久。 沈嘉禾说,好。 后来沈嘉禾就把宋之恒全面拉黑了。宋之恒怕沈嘉禾出点什么事,让沈嘉禾的室友盯着她。有一天室友打电话来说沈嘉禾在酒吧喝醉了酒,让宋之恒去看看。 宋之恒连忙买了票赶过去,沈嘉禾的脸红红的,满脸是泪。宋之恒开了一个标间,给她洗了脸脱了鞋安顿好。 沈嘉禾酒醒了一半,看见是宋之恒。哽咽着说对不起,我就是太难受了。 宋之恒不知道该说什么,夜里四点钟,窗外还是夜幕沉沉。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有次真心话大冒险,你亲了我。”沈嘉禾忽然说。 “那个时候我特别难过。我知道你肯定已经知道我喜欢你了,无论如何,既然我喜欢你,你要是不喜欢我的话,你就不该来亲我。那天我觉得你这人特别讨厌,我还对自己说,以后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后来你真的喜欢我了。我特别高兴,又觉得自己那天不应该生气跑掉的。虽然你当时不喜欢我,但是毕竟亲到了。”
“但是现在我又后悔没有放弃你了。虽然我早知道你不可能真的一直跟我在一起的,但是我又舍不得放手。”
“不过现在好了。你走了真好,不然总担心你要走。” 后来宋之恒很久都没有谈恋爱,到现在他也还是一只单身狗。有一回他给我打电话叫我去跟他喝酒,我到的时候,桌子已经摆了一些空酒瓶了。
“再也没有一个人,要等在我每次喝醉酒之后带我回家了。”宋之恒趴在桌子上,口齿不清地说。我知道他想沈嘉了。我只好说:“没关系啊,你宋大少爷想找妹子还不是一抓一大把。没了沈嘉禾,自然还会有陈嘉禾、李嘉禾什么的,排着队要跟你谈恋爱呢。”
宋之恒不理会我。他从小就被世界宠坏了,仗着一副好皮囊,一个好的家世,一个机灵的头脑,要什么就有什么,喜欢的女孩子也没一个不喜欢他的。这一次他也许遇到了工作上的什么挫折,也许是别的什么事,他忽然想到了那个眉眼细细安安静静的女孩子给他的温柔。不过等他酒醒了,他就又不会记得了。
后来有一次我倒是偶然遇见了沈嘉禾,我没敢提宋之恒,她自己却提起来了。
她说:“有一次我们在超市撞见了,他走过来帮我推购物车。他又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那个样子了,眼睛亮亮的,温温柔柔的。我就在想啊,要是我当时没想着要去跟他谈恋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