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留给大明的时间不多啦!”屠沂“咣当”跪倒在大殿之上。
红袍状元顿住脚步,心道“:大明?朝中莫非又出了异象?”附身于阴暗处准备细细听来。
“皇上,形势已然危急之至啊!朝廷之上党派林立,血雨腥风,人人不思朝廷安危,只想着权谋之术,贪恋更大的权利。民间更是哀鸿遍野,赋税苛重,朝廷威信与太祖时相差甚远,两湖两广皆有叛乱,镇压之日更是绵绵无期。外患也不容小觑,异族大军在蒙古之外集结,数出已遭骚扰。如此下去,我大明命数几何啊!”屠沂伏在地上痛哭流涕,身体颤动不止。
红袍状元藏在暗处大惊失色,此人竟敢如此谏言!话锋直指大明命数,毫不顾忌圣上脸面,突然想到这是梦境,他只是在具象化他的心声而已。心道,若是在现实中胆敢如此,以当今皇上的气量,那岂不是要诛灭九族!
话音还未落,脚下情景突然变幻,抬眼望去却是曾经在此宴请自己的屠府。熙熙攘攘人声逐渐鼎沸起来,各种嘈杂的声音汇聚到门口,摔打声,吼叫声,怒骂声,痛苦声一瞬间涌出大门……一家人被卫兵推出来,众人都被五花大绑,细丝般却有韧性的肠绳从颈部勒到背部,连他五岁的孙子也不例外。一大家子都只穿着贴身衣物,迎着寒风瑟瑟发抖,哭泣着谩骂着恐惧着,缓缓地往大牢的方向走去。屠沂只是站在远处看,脸色寒毅,眼神迷乱,全身都崩的似铁板一样。
情景又是一阵混沌,瞬间尘土飞扬,再清晰时才看清这是边关,已是大战之后了,四处都是战死的将士,回头再看更是震惊,城楼之上的旗帜却已易主,早已不是大明的五方神旗。屠沂的尸体就躺在不远处,身中数刀,两眼圆睁。猛地一瞬间,空间里好像寂静了许多,诸多杂音消失不见,红袍男明白,这是屠沂的心思所在。屠沂跪在自己的尸体旁边,大口的喘着粗气,又远眺城墙之上,捂着胸口痛心疾首,一口吁气堵于心间,倒地昏厥了过去……
空间开始扭曲,所有的事物都有了不规则的裂纹将要崩塌,眼看着这梦境就要土崩瓦解,支离破碎,红袍状元赶忙掏出金钵,默念心法,将自己和屠沂框了起来,任由外面的空间如何改变,钵内则是一片安稳,红袍状元知道,这个时候迫于梦境的消逝,屠沂的魂魄会从心境提前返回,不久便要从这里带走这份念力,再之后睁眼便是真正的醒了。
不多时,屠沂又恢复过来,睁开眼四周的情景又逐渐的恢复。第一眼看到红袍状元一脸的瞠目结舌,继而大怒,吼出一声,“你怎么还活着!”
“怎么?让你失望了?我今天来就是要你还债的!”
屠沂未加思索,抽出脚腿上暗藏的匕首,扬手便捅来。“你不能活!”
他听到此话勃然大怒,使出全力一记飞脚踢出。只有一丝念力的屠沂岂是完整魂魄又有法器的红袍状元的对手,被踹的摔在金钵壁上半晌都一动不动。这才注意到了四周围拢的散发着光芒的金钵,顿感疑惑,但依然强压心中不安,颓然靠在金钵壁上一言不发盯着红袍状元。
红袍状元望着他颓然的样子,脸色苍白发髻散乱,经历了刚才三段他自己心境造出的情景,都是心中最为挂念之事,却都与愿景相悖发展,不能不说是人生中至重的打击。屠沂眼里已是一片绝望,却还强力压制着心中痛楚,保留着一份固执的冷静。红袍状元紧攥的拳头像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无处发力亦无法收力。攒了满腔的愤怒看着仇人,似想要千刀万剐却又无从下手,他像悲哀自己不争气似的,苦叹一声“唉!”,晃了晃身子面着屠沂盘起腿坐了下来。
“你已是将死之人,不如与我坦诚相待。方才之事我尽收眼底,看你也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徒,可你为何要对我下如此狠手。当年状元及第,我本一心为民,甘愿放弃朝廷赐我的翰林编修,自降一级去往穷苦之地,似同流放遭贬我依然乐在其中,心中只想着圣人言。我苦读十多年就为今朝,也未曾挡你财路也不会威胁你的地位,你堂堂二品大员如何要使出如此下贱手段给我下毒?”红袍男一口气把苦水全倒了出来,此刻却显得平静了许多,眼神里尽是如刀般的凌厉。
屠沂嘲讽一笑,“哼,挡我财路?碍我地位?笑话!”转头望向金钵之外,那还是边关之外大明将士惨败的场景,他一眼望去,心念所在,外面的场景变得愈加细化具体。遍野都是穿着大明兵服的残骸,或是牙关咬紧提刀欲砍状,或是只剩半边身子脚下却依然踩着敌军的尸体……屠沂看的眼里一片湿润,捂住眼睛转过头来不敢再看。
红袍男看他如此轻慢,怒火中烧,指法变幻金钵形体顿时缩小,一股强悍的压力似针芒般围裹住屠沂,瞬间他便脸色发白,浑身开始战栗,脸皮甚至凹陷了下去,看起来诡异不堪。稍时红袍男心法一收,卸去压力,一股鲜血从屠沂的胃里喷涌而出,半晌才缓过劲来,红袍状元再看,他眼里依旧是一股看破生死的坚定,丝毫不为方才痛楚所动。
“我本以为翰林三月能让你学到一些尚能在官场苟活的东西,现在看来你还是这般幼稚……”
屠沂一脸可怜又轻蔑的看着他,“也罢,江山既已如此,我又何必残存。死前就与你畅快说道一番,你真的以为是我要治你于死地?我与你各不相识,你与我儿尚且同期,你死在我的府境与我可有一分好处?你可曾细细想过,一心只有报仇,几十年的往圣绝学读昏了你的脑袋吧!”
红袍男微一愣,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了。他并不是未曾想过这方面,可想破脑袋也看不清此事的缘由,但被毒死在浙江府境是不争的事实,索性不再去想,先寻着屠沂报了血仇再言其他。
“哼!你莫想给我来个替罪羊推卸责任,我被毒杀是你下的令休想抵赖!我看你并非一介昏官才留你活口,你若再如此猖狂休怪我用法没有分寸。”屠沂的风平浪静心如止水让红袍男有些不知所措,他极力想用语言压制住屠沂让自己占据上峰……
屠沂一言不发,冷冷的望着他,嘴角带着一丝不屑一顾。
“那你倒是说说,你与我毫无干系,如此加害于我究竟为何?”红袍男对屠沂的态度极为愤怒,却又想要知道背后的真相,强压着自己的怒火语气稍有缓和。
“我问你,翰林三月给皇上上万言书,大谈治国方针,我朝制度的可是你?”
“是我如何?”
“翰林三月刚满就敢给圣上上书言政的你是第一人!我再问你,翰林论政之时,大骂一干皆有官职的老翰林为官不为,其政皆庸的可是你?”
“正是!那帮老古董口中尽是些陈词滥调,位居高堂,却鲜有政绩,该骂!”
“敢当庭驳斥翰林师傅师伯的,你也是第一人!我再问你,三月之后,圣上册封翰林编修,第二日便上书要自降一级去荒夷之地做个七品县令的可是你?”
“是。我一心想为民做些看的着的实事,皇上却封我翰林编修,整日与古籍书章纠缠。我心道不如让我远离朝廷,造福一方百姓,那也比这翰林编修强上百倍。”
“傻啊,傻啊!状元及第新封官职敢自降一级上书皇上的,你还是第一人!”屠沂望着红袍状元,眼里多了份柔光,语气也多了份怜惜。
“你这种高官知道民间疾苦吗?我一路走来见到了多少悲哀,就是那份痛楚支撑着我走向殿试,我只想做些务实之事,为何就如此之难呢!普通黎民百姓生存之艰难朝廷那帮老庸官能想象的到吗?他们……”
红袍状元越来越激动,正在说话间,一缕白光轻盈而下,落在了金钵的外面,白光落定一看,是屠沂的灵魂从心境回来了。金钵里的屠沂大惊失措,扶着金钵勉强站起,“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何人,与我如此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