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时钟不声不响地来到了十一点半,邱乐瞥了一眼。
“车开进车库吧!”她说,“这个点,邻居们应该都睡了,带你回去应该不会被他们撞见。”
辛承欣喜若狂,“邱乐!”
“谁叫我今天骗了你,还害你吃了罚单。钱没有,那只能肉偿了!”
“我并不是要勉强你……”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同我装客气了!”她催促道,“赶紧的,我还债!”
辛承当即踩了油门,车子一溜烟地就拐进了小区。下到车库,辛承停车的一波操作也是前所未有的利索,可谓是稳准狠。老天有眼,有心要成全他们。电梯空无一人,一路上邱乐连一个熟人都没遇上。
她做贼似的,把个男人带回了家,连灯都不敢开。黑灯瞎火的,只闻窸窣声不断。
辛承一关门就把她抱起来挂到了自己的身上,狠狠地亲了下去。他忍了太久,又经历了几次戛然而止,外加下午在教室外的怒火中烧,以及方才那一路的担惊受怕。此时,深埋着的情绪都爆发出来了。
他要从邱乐身上讨回来。这半年来她在他心田烧的火,连同他对她的亏欠,辛承想要补偿她,也要让她为火上浇油的行为付出代价。
邱乐感受到了他的急切,这让她有点吃不消。她推着他,“承,别……”
黑暗模糊了彼此的轮廓,炙热的呼吸交融着。
辛承不给她机会,顷刻就消除了那微不足道的距离。他用吻盖住了她要说的话,那可能的拒绝。
邱乐其实根本不想拒绝辛承,很早以前就不想拒绝他了,但她多少对这件未知的事情感到害怕。下意识的退缩却换来了辛承的步步紧逼,逼得她退无可退,藏无可藏。
辛承刚中带柔,凶狠却也照顾着她的感受。慢慢的,害怕变为了期待。挡在辛承身前的手缓缓舒展开,邱乐搂上了他的脖颈,闭着眼睛,去感受、去承受他给予的爱。
抗拒的力量彻底散去,辛承知道今天晚上,邱乐一定会是自己的,这种想法让他发狂。
“承……”
他们额头相贴,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
“我喜欢听你这么叫我。”辛承蹭了蹭她的鼻尖,呼吸间喊着她的名字,“邱乐……”
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上凝着水汽,深棕色的眸子好似也覆着一层水雾。邱乐半眯着眼睛看着他,鼻腔里填满了辛承的味道,这让她无法去思考,只剩了喘气声,仿佛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因这个男人而苏醒了,继而又因为这个男人而沉醉了。
辛承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他一刻都不想耽搁。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一刻他等了太久!把邱乐往上一抬,他埋头在她的颈项间,惹得邱乐倒抽一口凉气。她闷哼了一声,辛承好似听到了指令一般,带着人往卧室去。
她吐着破碎的字眼,“关……门……”
房门被辛承一脚踹上了。
屋内传出了细碎的声响。夜深人静,寒冷的夜风在窗外呼啸。而屋里,水汽慢慢爬上了窗户,暖融一片。
清晨的微光从玻璃窗洒了进来,落在了床尾。地上一片狼藉,衣物散落一地。
辛承迷迷糊糊转醒,觉得身上很热。他低头看了看,就看见邱乐露在外头的肩膀。亲了亲她的头顶,他扯了被子,把她裹了进去。
这是一张单人床,辛承人高马大,往上一躺其实就已经把床占得差不多了。他怕邱乐掉下去,搂着她搂了一整夜,眼下一条胳膊已经没什么知觉了。
她还睡着,枕着他的胸膛,一只手覆在他心口的位置。
辛承默默地握住了她的手。这是她的习惯,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是乐兮还是邱乐。
其实在遇见邱乐之前,他都不能肯定那究竟是不是一场梦。一场反复出现,令人无法忘怀的噩梦。在俄罗斯的时候,他曾经去看过精神科大夫。医生给他开了助眠药,但那不管用。他还是时常会梦到那些事,那些人。那么详细,好似亲身经历过一般。而梦的终点,永远是那个穿着胭脂色衣裙的姑娘从连岳峰上坠了下去。
后来,他在莫斯科大学遇见了付斌。一模一样的面容,甚至连名字发音都一样。从那时起,他的无神论根基便彻底动摇了。
再后来,他带着自己的团队来到了上海,在这座中国的金融中心城市替卡丘仕设了代表处。背井离乡,努力打拼,一住就是七年多。
起先的六年里,辛承很少回伊尔库茨克。他去了中国的许多地方,想要找一找梦中的景,还有那个姑娘。但最后,辛承却在上海见到了她,在离自己办公地点不到半小时车程的地方。
原来,他们一直都离得这么近。
邱乐的容貌,她的一举一动,她的喜好与习惯,皆都提醒着他,傅沉与归霁,都真实存在过。
怀中的人动了动,呜呜哝哝的,在他胸口薅了一把。
“邱乐……”他一瞬疼得脸都扭曲了,“松手,疼的!”
“嗯?”
邱乐困眯着双眼抬头茫然地看着他,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赶紧松了手,再帮他把那几根小卷毛给捋整齐了,认错态度十分端正。她还带着大浓妆,生怕自己脱妆了吓人,低着头就要起来。
辛承拉住了她,“去哪儿?”
“洗澡,卸妆。”她头都不敢回,“你再睡会儿,好了我叫你。”
辛承把她又拽回了怀里,“刚醒来就洗澡不好,再缓一缓,等会儿我们一起去洗。”
“不不不……”她挣扎着又要起来,“淋浴房小,一个一个洗。”
“你还怕我看?”辛承又拽住了她,强行摁在怀里,“你浑身上下,除了内脏,我昨晚全都看过了。你有什么好怕的!”
邱乐:“……”
“再睡一会儿,睡到中午……”
“你不饿?”
他闭着眼睛,懒洋洋的,却意味深长道:“我是还饿着,但我怕你昨晚吃得太饱了。”
邱乐抬手就往他胸口招呼,“没脸没皮!”
辛承抱着她,心满意足,“你什么时候让我见你爸妈?”
“过一阵子吧!等过完年,我就告诉他们我有男朋友了。”她伏在辛承的胸膛上,“然后,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出去谈恋爱了,像朱瑾他们那样。”
他不禁憧憬着,“接你上下班,和你一起吃晚饭。周末看看电影,再把你带回家。”
邱乐又招呼了他一拳,“说着说着,就又没个正经。”
“到明年,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家。”他补充道,“伊尔库茨克的家。带你见见我的父母,我的妹妹,还有我们家的亲戚和我的朋友们。”
“你还有个妹妹?”
“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她不禁好奇,“你妈妈喜欢跳舞,那你妹妹是不是也喜欢?”
辛承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她不喜欢。辛欣喜欢粘着我。”
“她叫辛欣?跟你一样,名字也很好听!”遂叹了口气,“那她看到我,岂不是要讨厌我,给我小鞋穿了?”
“我在,她不敢。”
“你不在,她不就敢了?”
“那我就时时刻刻把你带在身边。”
“你是得时时刻刻把我带在身边才行!”邱乐义正辞严,“我又不会说俄语,也没去过伊尔库茨克。人生地不熟的,你可不能撇下我一个人!”
“不会撇下你的。”他亲吻着她的额头,“再也不会了。”
……
周日是邱乐躲懒的日子。昨晚她着实是累到了,浑身都懒洋洋的不得劲,根本不想下厨干活。她点了港式外卖,烧腊点心一应俱全,十分丰盛,摆了一大桌。
邱乐吃得都顾不得说话,一副饿狼下山的样子,叫坐在她对面的辛承看得直乐呵。
这个姑娘吃饭十分豪爽,半点扭捏作态都没有。一顿饭往往也就十来分钟,她就吃得差不多了。
不过今天,邱乐有点拖沓,因为她点了避风塘炒虾和咸蛋黄炒虾。
如果说有什么是能让她放慢进食速度的,那也只有虾和蟹了。
邱乐两只手剥虾壳剥得油亮亮的,虾脑吸了个干干净净,十分享受。
“看你吃虾,头一回觉得好像虾头比虾尾好吃。”
辛承也放下了筷子,用上了手。他把虾头拔了下来,把带着膏的虾尾递到她嘴边,让她咬。邱乐来而不拒,毫不客气地把虾尾的精华部分给咬掉了。辛承把头也扔给了她,自己剥着壳吃虾尾。
“既然喜欢吃虾,那么你一定很喜欢吃小龙虾。”
邱乐点了点头,“经常跟朋友们一起吃。有的时候是下课跟老师他们一起,能点上十几斤,再来上两瓶冰啤。”她满脸的舒坦与满足,“那才叫过瘾!”遂问道,“你吃吗?下次我们约一个!”
“本来是不吃的。”他笑了起来,“不过和你一起,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虾头归我,虾尾归你!”她看穿了辛承的心思,“咱们两个吃饭倒是挺合拍的,一点都不浪费!”
辛承剥着虾,意味深长,“只有吃饭合拍吗?”
邱乐差点把手里的虾头扔他脸上。
对面的男人笑得肆意极了。
她清了清嗓子,“也是奇怪,和你在一起吃饭,我每次都能吃很多!”
辛承满脸写着不信,“只是和我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才吃这么多?”
邱乐用三根手指头拿起了手边的冻柠茶,猛吸了好几口,觉得爽极了,“大概是因为你特别下饭!”
他笑得更开了,“我是什么下饭菜吗?”
邱乐把头一摇,“你可比下饭菜要下饭多了!”
他又递了一个虾尾过去给她咬,“那是我的荣幸了。”
“我喜欢吃虾头,你也看出来了。你喜欢吃什么,我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呢!”
“俄罗斯卷饼你听说过吗?”
她摇了摇头,“我只知道罗宋汤。”
“罗宋汤在我们那里叫红菜汤,味道不一样的。”
“也就是说,罗宋汤是中国改良版的红菜汤?”
“对!下次带你去伊尔库茨克吃正宗的红菜汤。”
邱乐言归正传,“卷饼,里面卷什么?”
“什么都能卷,挑你自己喜欢的卷就行。”
“那你喜欢卷什么?”
“炒蛋、腌肉、三文鱼、鱼子酱、土豆、烤蘑菇……”
她打断道:“那不就跟披萨差不多?”
“我还喜欢卷蜂蜜、奶油、奶渣,以及各种水果。”
“听着又像可丽饼了!”
“饼皮与披萨和可丽饼完全不一样,你吃了就知道。”
“我听说俄罗斯是肉食动物的天堂?”
辛承点了点头,“能吃到你腻!”
“其他人或许,但我一定是老鼠掉进米缸了。”
“怎么说?”
“乐此不疲啊!”
“俄罗斯因为气候关系,蔬果其实都很匮乏,尤其是冬天。我们伊尔库茨克还好,但西伯利亚其他地区就很稀缺了。再往北,入了北极圈,到摩尔曼斯克那边,几乎看不到什么蔬菜。我推荐你试一试三文鱼汤,很鲜美。”
“伊尔库茨克是西伯利亚的心脏,就像我们中国的北上广一样。既然你极力推荐,那我肯定是要试一试的!”遂又问道,“你们那里渔产资源丰富,虾蟹也不少吧?”
“有!而且很便宜。到了伊尔库茨克,你可以放开吃!”
一顿饭吃到了下午两点。辛承收拾桌子的时候,水果外卖也到了。
邱乐很喜欢吃水果,各色各样的,她都爱吃。所以果切是她的最爱,因为一次能吃上好几种水果。
电视开着,却好像只是充当了背景板和背景音乐。邱乐靠在沙发扶手上,两条腿全都搁在了辛承的腿上,十分肆意。她吃着水果和他聊天,说着说着就谈到了工作上。
“我们总部最近给了一家新的巧克力供应商,叫索诺,品质非常高,但价格也偏高。你要是有小订单询价的话,可以发过来。”
邱乐伸手往她嘴里塞了块哈密瓜,“你这是准备另辟蹊径了?”
他点了点头。
“话说,无论是你原先那家叫罗夫诺的巧克力工厂还是康达,大促单那个价格,他们都是亏本的。后续订单价格肯定会涨上去,你这就准备放弃那家厂了?”
“罗夫诺也算是合作了好几年了,刚开始也没什么名气,算是我一手扶持起来的。居然转身就跟康达联合起来摆我一道。我能帮他打开中国市场,就能让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俄罗斯又不是只有他这一家巧克力厂,我不担心找不到替代品。”
“睚眦必报啊!”邱乐抱着果盘啧啧摇头,“你还真不是盏省油的灯!”
“是他不仁在先。”
“没错!”她又喂了他一块西瓜,“在你的复仇之路上,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别客气!”
“邱乐,你们天裕的基础利润是多少?”
“三个点。”
辛承面不改色道:“过完年我给你一份罗夫诺的更新报价,是卡丘仕的底价。如果有上家找你报价,你加上你们天裕的基础利润报出去。”
“哇哦!你老板同意你这么干?”
“我老板告诉我,此仇不报非君子。”
邱乐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你老板是条汉子!”遂不禁好奇,“话说,为什么要等过完年?”
“先让康达尝点甜头,我也需要时间来做新品推广。”
“你这是要吊康达的胃口,也是要让罗夫诺放松警惕。”
辛承点了点头,自己从她的果盘里拿了个提子吃,“等新品牌有点名气和市场了,他们的好日子也就要到头了。”
“但如果到时候你用这个底价接到订单了,怎么办?岂不是得白干?”
“康达不会轻易让我接到订单的。冯骁宁可不赚甚至亏一点儿,也会把单子接下来。”他又拿了颗提子,“所以,我要让他先赚几个月。”
邱乐啧啧摇头,“你这是给他摆了个杀猪盘!”
“今年他让我难受了好几个月,明年他就别想好过了!”
邱乐睨了他一眼,开玩笑道:“恶毒!”
辛承胸有成竹,“冯骁那种人,贪得无厌。让他得逞一次,他就会想要举一反三。我得打到他翻不了身,不然后患无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