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赴京求学时,杨杨刚满6岁。小小的他活泼好动,整天迷恋上了那些纸扎的风筝,家里的床铺上、书桌上、地板上到处摆满了不知他从哪儿搜集而来的破彩纸和竹篾条。而对我的出门远行不理不睬,毫无感觉,只是在朋友们为我饯行的酒宴上,他才似乎明白什么似地默默无言,但很快,他又被朋友们当场为他抓住的一只小鸟给迷惑了。
出门求学的先天下午,我特意去学校找了他的班主任刘老师,告诉她我即将上北京求学半年,请她在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里,好好关照王杨。刘老师是一个刚从师大毕业来校的年轻老师,清秀的瓜子脸上有一抹挥之不去的甜美笑容,让人见了很亲切。而且,我发现她也与我一样,有着腿脚不便的痕迹。
她握着我的手,一再表示,会照顾好孩子的,请放心好了。
老师的笑容让我安心。
然而,到达北京的当晚,想到一手带大的儿子将有半年时间处在无人精心照料的境地,眼前仿佛出现了他脏兮兮的脸蛋和挨冻受饿的表情,心被一根牵挂的丝线紧紧勒住,疼痛不堪。于是,赶紧爬起来提笔写信告之湖南老家并不支持我外出求学的公公婆婆,说我已经到了北京,请他们看在杨杨是他们孙子的份上,无论如何来湖北帮忙照料一段时间,我将终身感激。
没多久,国宝来信告诉我,他的父母带着小杨杨一岁的侄儿健健来到了我们家中,帮忙照看杨杨的生活,他也恢复了继续三班倒的工作,只是两孩子像是天生的冤家,聚在一起就打架,都是娘不在身边的孩子,谁都不好说谁,没办法,父亲只好住了一个星期后就带着侄儿回了老家,留下母亲独自守在湖北。
隐隐的担忧变成了深深的思念。拿出杨杨的照片仔细端详,那个穿着毛大衣,双手插在口袋里,歪着脑袋靠在我身上一脸调皮笑容的男孩子此时在干什么?他会像我想他一样的想我吗?思念的闸门一旦打开,便会如潮水一样奔涌而出,来不及用笔倾诉心中的叨唠,便辗转将电话打到国宝上班的地方,要他晚上6点钟准时带杨杨在苏伯伯家等我的电话。
街上人流如炽,车流不息,电话亭旁噪声阵阵,杨杨稚嫩的童音从耳边遥遥传来时,我竟一时忘了要嘱咐的话。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杨杨的呼吸由远而近,声音也渐渐清晰,我听到他在说:“妈妈,你在哪里?为什么这么久没回家?我的小鸟被姐姐放飞了,我好想你哦!”
我的泪流了下来。我知道街头有好多双眼睛在偷偷注视着我,我说:“杨杨,妈妈也想你,想你和爸爸,你要听奶奶和爸爸的话,做个乖孩子,懂吗?”杨杨说:“好,妈妈,我听你的话,你要快点回来啊!”我像是与杨杨面对面似地点了点头,嘱咐他说,妈妈学完了就会回家的,以后每个星期六这个时候,你和爸爸在苏伯伯家等我的电话好吗?杨杨“嗯”了一声后,将电话交给了他爸爸。
国宝在电话中告诉我说,杨杨比我在家时懂事乖巧多了,就是动不动爱流泪。
我的心再一次忧虑起来。我知道母亲永远是孩子的保护伞,在这把保护伞下,孩子可以任性,可以撒娇,可以春分化雨,而一旦离开了母亲这把保护伞,孩子就会慢慢收敛起自己的个性,变得敏感而忧郁。
我说,不要紧,每个星期六的此时我会打一次电话回家,告诉他我想他。
以后的日子里,不管是节假日,还是忙碌得无法坐下来喘息,或者是校园的电话机前排起了长队,我都会信守对孩子的承诺,每星期六的晚上打一个电话给他,告诉他我很想他,要他好好学习,做个自己能照顾自己的好孩子。同时,我也向他保证,我会努力学习的,我们可以比赛,看谁的进步大。
多年以后的今天,回想自己离家的这段日子,感觉对他影响很大,没有了我在身边护着他,守着他,孩子学会了用一颗纯真的童心,去体会父母的爱心,哪怕是在远方,父母的爱也会如太阳一样,照耀他,温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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