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和朋友两个人,去珠海参加了另一个好朋友的毕业典礼。那晚坐大巴从珠海回来广州,吃完饭出来时差不多九点半。
从我们吃饭的地方回到住处还要搭半小时地铁,走大概十五分钟的路程。因为毕业的朋友穿了一天高跟鞋,脚已经被磨出了水泡,我们最后决定打车回去。
可是打车软件上好久都没有司机接单,路过的出租车也都一辆不停。在路边站了许久后,我们终于上了一辆出租车,跟司机说好了80块的价格。
车没驶出一会儿,司机让我们先给车费。隔着铁窗栏,他说五十块泡过水,换一张。换过去的一百块因为撕开了一道口子,再换一张。于是又再换过去一张新的一百。
看出来是个健谈又性格爽朗的中年男子,由纸币引发出来的问题,一直中气十足地碎碎念。
刚接好钱,就说我们的目的地太远,要顺路再接个人一起去。如果接不到的话就要我们稍微多加点钱。
我们不同意要再接别人,他说话的声音瞬间又多加了一个八度。问他接不到要加收多少钱,他又语焉不详文不对题地说着我们这趟路会跑得多么不容易。拿出一副要跟我们吵架的架势,嗓门很大地说着话,最后在长篇大论又很碎的话语里面听到了一个“70”。
我说:不用这么大声喊,不是声音大就占理的。然后拿出手机算了里程数和价格之后跟他说,刚好是83块,我们可以给85。他手里一边挥着钱,一边坚持不让步地要多收70块。
我骂了一句神经病,上车前都说好了,现在多收一倍的钱。他更大声了:你不坐车就不坐,不要骂人好吧!
我立马就回:对不起。你停车,让我们下去。
本来就奔波了一天很疲惫,经他这么一闹腾,反倒把我给气精神了。
我们又在下车的地方重新定位尝试打车,好在这次有司机接了单赶过来。
司机师傅到了之后,看到我们的行李箱,开了后备箱之后就下了车要帮我们抬行李。
车上没放歌,走了一段路之后,问我们是不是刚下高铁。说了一两句今晚有足球赛所以不好打车,就再也没说过话。
我在车上睡着了,醒来后看到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从我们的住处再回到司机师傅接单的地方,恐怕也要好晚了。我叫了一声司机师傅,说:你接完我们的单,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师傅说:本来刚刚要回去的,看时间还早就又接了一单。回去可能要一两点了。
简短的回答,依旧是慢慢的语速和温柔的声音。
进了巷子,一直开到我们说的巷口,开了车门又下来帮我们抬行李箱。
前后经历了两个截然相反的司机,那晚睡前还在跟朋友感叹:温柔真是世间最珍贵的品质。
我一直很不喜欢吵闹。无论是吵闹的环境还是聒噪的人。
每天去教学楼的路上,会经过食堂旁边的宿舍楼。那间宿管值班室门口,总是聚集着七八个阿姨,尖尖的声音里大声地说着自己的话,感觉都在说着自己想说的话,谁也不听谁的。每次经过时总觉得脑袋被吵得晕乎乎的。
看《向往的生活》时,比起吵吵闹闹的荷兰豆,更喜欢安安静静的张子枫妹妹。看《乐队的夏天》时,比起插科打诨的马东和什么都说的高晓松,我更喜欢张亚东,温吞儒雅,又安静温和。
我因此想起大一时的写作课老师。无论什么时候,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像山涧的细流,有着细腻无声的力量。
我曾在2017年3月19日的日记里,有过一段关于他的描述——
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是,他对我说:我感觉你的文字很安静,令人很舒服。此刻想起仍是感动不已。
我想,庄老师是我迄今为止接触到的所有人里,令我感到欢喜的人之一。
这种欢喜的感觉,虚无缥缈到无法用文字表达。我想我是深深折服于他的人格魅力,言谈举止中淡淡地透着文人雅士的风范。
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我向往自己成长到四五十岁的年龄。活得明白透彻,身处人世半生,却依然这么有趣。
依然投身市井,操心柴米油盐,却把满身的泥泞沉到内心的湖底,析出澄澈的清水。
性格百样,开朗的人明媚阳光,内敛的人温和细腻,各有各的可爱与讨人欢喜。
温柔却是一种人人都可拥有,却很珍贵的品质。
小声地关门,礼貌地说谢谢,微笑着看着你的眼睛,温和地等着你说完话。他们像清晨的微风,用手轻轻地抚顺你的狂躁。
在这人人都浑身带刺地奔波游走时,温柔真是世间最珍贵的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