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聊天频率最高的微信小群,群里四个人,我、庞一二、坍坍、小瑞哥。我们是本科一个班的同学,一二和坍坍是我室友,小瑞哥作为唯一的男生,之前在校拍片子做作业经常找他,和我们一直关系很好,于是被迫扎根在这里陪我们三个女人演一台戏。
我们认识七年有余,在校同窗四年,毕业后分别又快四年了。本科毕业后有那么一两年时间,我们轮换着出京进京,但有一大段时间是我们四个都在北京,时不时能组织个两人面基或三人聚会。我们四个的生活工作范围集中在国贸——大望路——金台路这一圈,明明两步就到,但也许是正是这样才太没有危机感,当时对聚会碰面并不甚积极,偶尔才会来一次四人聚齐的约饭。
直到我研三那年,庞一二以“就此定下来”的姿态离开北京去杭州工作。我们不紧不慢地,到最后几天才惊觉她马上就要走,赶紧挤了一个工作日的中午匆匆约了顿饭。我不知为何那天我们竟没有拍合照,只是吃完饭后我看着一二姐姐走远去打车的背影,心里很平静地默念着:以后我们就很难见面了。
果不其然,那之后再过了几个月,我也离开了北京去往深圳,四人小组就此拆散。我走前连和大家吃顿饭的机会都没找到,也许是我留京读研这三年的缓冲,让我产生了一种即便毕了业也可以经常见面的错觉,直到今天想起来,上一次碰面已经像梦一样遥远。
也不敢想象下次大家见面会是什么气氛。某一年某一天,还是我们四个坐在一起,但时过境迁,我们再也不是当时那群少年。从聊作业聊同学,到聊工作聊玩乐,再到以后聊家庭聊孩子,这都没问题,怕就怕当你聊孩子的时候猛然想起了当年聊作业的自己啊。
我不怕年华老去,只怕以后的我们想起了曾经年少的我们,唏嘘着那段青春再也回不去,感慨曾经陪在身边的人散落天涯。
今天得闲聊天,一二少见地矫情起来(平时都是我的戏份),而小瑞哥立马开启抬杠模式。
一二:在公司中午独自出门买了些小番茄,突然觉得特别孤独。
小瑞哥:为什么番茄让人孤独?
一二:……
一二:觉得一栋楼里那么多人热热闹闹的,一出门就你一个人了,没有人陪着。
小瑞哥:你以为还是高中结伴上厕所?
我在屏幕这头哈哈大笑。一二姐姐现在在某国企模式的大公司里工作,经常喊找不到存在感。不过觉得她和同事相处也挺好,她说公司三栋楼里有些认识的人,平时进出会约着走一段,不约就碰不见面了:“你总归需要一两个人来增强安全感的。”
当年在大学,我们就是互相增强安全感的人。因为在一个宿舍,进进出出吃饭上课经常结伴,当然也不可能每次都整个宿舍集体行动,可能偶尔有那么几次你就和某两个人一起玩了,觉得合拍和谐,于是此后继续互相选择,又在一次次互相选择中不断加强这种结伴关系。
在种种巧合与刻意之中,你核心的交际圈就这样稳定下来。有那么几个人填充了你大学的种种记忆,互相帮着占座,互相抄抄笔记,互相拉着去一遍遍地吃同一家石锅拌饭,一起组成小组拍这个拍那个,你给我举反光板,我给你撒泡沫假装是雪花。
我有一张照片,毕业后两三年偶然看到,贴出来给他们看。是我们大三那年,21岁。我拉着这三位爷帮我拍一个作业小短片,当日收工后路过教学楼巨大的仪容镜,于是四人排排站来了一张,衣着简单,笑容灿烂。
其实我们还有另一张在仪容镜前拍的合照,只不过换了一栋教学楼。拍摄时间大概是我研一那年,坍坍没在照片里,估计是另俩人偶然回到学校和我小聚。我拿手机拍照,一二和小瑞哥在我旁边拗造型。那时我们还能没有形象包袱摆出中二pose啊,那是个夜晚,光线昏暗,我们还穿着现在再也不肯穿的衣服,但是怎么看怎么舒服。
第二张合照,前几天一二姐姐不知从哪里找了出来,冷不丁发到群里。
小瑞哥:好难过啊。一二:哈哈哈,老了。我:好青春啊,哭。工作一直很忙、很少说话的坍坍直接甩“沧桑”表情包。
曾经我们是真的肩并肩一起走,现在直接被掰开揉碎随手一撒散落祖国南北,但还是在“一起走”。我们仍然需要新的朋友,不断有人加入与你肩并肩一起走的队伍,有人只是陪在你身边一段日子然后不留痕迹地离开,有人能慢慢从你身边走进你心里。过去短短的二十几年,所有那些走进过你心里的人,只是换了一个形式继续陪你走啊。有的是像这几位爷一样,呆在我手机里,随时开聊。有的不那么经常说话,但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分享,总是不会忘掉这些人。有的人,你与ta有一些共同的梗,只要看到这些一闪而过的事物,这个人会马上跃起在你心里。
因为这篇东西,我想起了给一二姐姐送别的那顿便饭,跑到本科四人小组的群里跟大家求证:到底那天是四个人都去了,还是只有三个人?到底谁没来?
让我愤恨的是,他们竟一个个都一脸懵X:有这么一顿饭么?
小瑞哥:忘记了,一二什么时候走的都忘了……
我:滚!敢情就我和一二吃的饭?
一二:不记得了,我就记得有次跟你碰过一面拿镜头……
我:我擦你们都不记得,说到最后是我自己吃的饭?
坍坍:我也忘记了……
我:难道这只是我的错觉??
小瑞哥补刀:幻想中的四人聚餐……
最后在我的坚持下,我翻地图app、截实景地图,总算把这几位爷的记忆唤醒了,避免了一场千古谜题。所以说,拍照取证是很重要的事情啊。他们又跟我提起,我离开北京之后,有一次一二回到北京,他们仨吃了顿饭,没带我,但拍了照。真是被气到吐一口老血。
想起来,我作为在北京连读七年书的人,以前每次聚餐我都在,我永远都是那个在三人聚餐时提议“拿个手机放没来那个人的照片,然后我们合照”的人。从我离开北京,我再也没有这个聚会小核心的地位了,小瑞哥、坍坍在北京工作,一二的老家在河北,每次回老家必经北京,恐怕以后那个被搁在手机屏幕里的人将长期是我了。心痛。
咳,这篇文章写了好几天,最开头的感情已经嚼到索然无味,但我本科四人小组的群这几天一直没有停止过闹哄哄、叨逼叨。因为曾经一起走过很长但又匆匆的几年,我就要和这几位爷一直走下去了诶。真是烦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