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山庙会
在这之前,我好像一共去腊山赶过两次庙会,两次去腊山赶庙会都是在上小学的时候。第一次去赶庙会虽然遭遇了天气的不测,差点丢了性命,可我还是念念不忘腊山的庙会。我盼清明节就跟盼过年一样迫切,因为一年一度的腊山庙会就在清明节那天开场。
记得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生产队长安排我父亲和另外一个社员跟他一起到湖西的腊山庙会上为生产队买土筐、木锨、草杈、牛绳之类的生产资料。那天正好是星期天,我就缠着父亲带我一起去赶庙会,父亲经不住我的软缠硬磨,再加上母亲也在一旁为我求情,父亲只好勉强答应了我的要求。
见父亲答应带我一起去赶庙会了,高兴的我都快蹦到天上去了。我之所以那么高兴,一是因为早就听别人说腊山上有古庙神像,有松柏古洞,腊山不光山势险峻,风景还很优美。还听赶过庙会的人说庙会上不光有唱大戏的,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二是因为除了乡里的集市,那时的我还没见过比腊山庙会更大更热闹的场面,我很想到外边见见大世面,长长见识。
腊山庙会的会场就在腊山的山脚下,紧邻着东平湖的西岸,离我们家的直线距离大约有六七公里的样子,正好和我们家隔湖相望。从我家去腊山赶庙会共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水路,一条是旱路。走水路乘船去腊山是条捷径,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到达。要是走旱路去腊山赶庙会,那就要远很多,须绕着湖堤大坝走,少说也有十八九公里的路程,骑自行车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到达。因那时有自行车的农户很少,走水路又近又方便,所以,多数人还是愿意选择乘船走水路去腊山赶庙会。不过,若遇上恶劣的天气,坐船走水路也可能会遇到一定的风险。
那次跟着父亲去腊山赶庙会是划着生产队的小船去的,同船去的共有十多个人,只有我和比我大两岁的生产队长的儿子我们两个是孩子,其余的都是大人。早晨刚出发时天气还算可以,朦朦胧胧能看到太阳的脸庞。小船快到对岸的时候,天空突然阴暗下来,还零零星星飘起了雨丝。虽然天公不作美,但并没影响到我们的心情,小船刚靠到岸边,我和队长的儿子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小船,蹦蹦跳跳的往山脚下跑去。
庙会上真是热闹,热闹的简直让人眼花缭乱。七高八低的场地上挤满了各式各样买卖东西的人,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那油炸糕、水煎包、胡辣汤飘溢出的香味馋得人直流口水。最热闹的地方要数山根北面那高高的戏台子下面,要用人山人海、万头攒动这两个词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戏台上一个个大花脸咿咿呀呀唱个不休,台下时时响起激烈的欢呼声。我和生产队长的儿子在戏台下站了一会,根本听不懂戏台上在唱什么,我俩刚转身要走,我父亲一把抓住了我俩,气喘吁吁地说:“你俩先在这等着,不许瞎跑,我们买完东西就来找你俩,你俩要是乱跑,下回就不领你俩来了。”父亲说完,和生产队长一块去为生产队买东西去了。
我俩见大人们都走远了,就偷偷跑到半山腰,顺着石阶爬上了山顶。山顶的古庙里有烧香的,有磕头的,除了神像就是烟雾,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我俩对这不感兴趣,就随着人流走出了古庙。古庙外的风景倒还不错,怪石嶙峋,松柏参天,就跟画里的风景一样。我俩在山顶游荡了一会,又觉得没啥意思了,就又跟着别人去了山南面的老虎洞。老虎洞里挺宽敞的,石壁上刻着几个古人画像,洞里还有一只石老虎,我壮着胆子摸了摸石虎,又大着胆子骑上了老虎背。生产队长的儿子胆小,他不但没敢骑老虎,连摸一下也没敢。
我俩在洞里逗留了一会,怕大人找不着我俩着急,就匆匆忙忙跑下了山。幸好,我俩刚跑回去,我父亲他们就拿着新买的土筐和木锨之类的东西回来了。放下东西,我父亲从衣兜里掏出了两个陶泥烧制的“小水鸡”,高兴地递给了我俩。这是一种乐器,三毛钱才能买一个,里面灌满水,用嘴使劲吹,“小水鸡”就会发出悦耳动听的鸟叫声。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父亲买的这么贵重的礼物。
生产队长见我父亲为他儿子买了礼物,他也慌忙跑到卖水煎包的地方,花四毛钱买回了八个水煎包,我和他儿子一人四个。我接过水煎包,不知所措地看着父亲,没等父亲说话,生产队长就催着我俩趁热吃。我拿起一个水煎包递给父亲,父亲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不饿,你快趁热吃吧。”我又把手里的水煎包递给生产队长,他也笑着摇了摇头。水煎包很香很好吃,我一口气吃掉了两个,将剩下的两个偷偷装进了衣兜里,想带回去让我娘也尝尝水煎包的滋味。我那是第一次品尝到世上最好的美味。
父亲他们把买好的东西先送回到船上,留我父亲在船上看东西,我和生产队长的儿子又跟着生产队长回去看大戏去了。在台下看了一会,戏台上还是那几个大花脸叽叽喳喳说唱个不停,生产队长见我俩不愿看戏,就让我俩先回船上等着。
我俩蹦蹦跳跳来到岸边时,只见我父亲一个人正坐在船头上啃从家里带来的窝窝头。父亲见我俩来了,三口两口就把半个窝窝头塞进了嘴里,用双手在湖里捧起湖水喝了两口,笑着把我俩叫到他身边,给我俩讲起了老虎洞的传说故事。父亲说:“老虎洞有两个洞口,一个在山上,一个在山脚下,两个洞口都很隐蔽,一般人不会找到。知道底细的人从这个洞口进去能从那个洞口出来,要是不知道底细,进去后就会迷路,永远也走不出来。在很久以前,有一家马戏团来这里演出,听说这个洞进去就出不来,他们不信,非要进去看看。别人拦不住,只好由他们去了。马戏团的几个人点上火把、马灯,带上锣鼓、绳子、干粮,就从山脚下的洞口走了进去,结果进去了三四天,也没见有人出来,只能隐隐约约听到锣鼓声从山底下传来。五天以后,留在洞口的几个人又带着干粮和饮用水结伴走了进去,结果还是一个人也没能走出来。半个月后,在洞口还能听到山底下传来的锣鼓声。”
半天夕(午后过半)的时候,生产队长和另外几个人才意犹未尽的来到了岸边,我父亲赶忙架起棹子,调转船头,奋力划船返航。离岸边还有一里地的时候,湖面上忽然狂风大作,浪花翻滚,小船剧烈颠簸起来。大人们一起动手,有撑篙的,有帮着我父亲划棹子的,可小船就是不走正道,就像一片树叶一样,随风飘荡。我父亲见大伙已不能控制住小船,他把手里的棹子交给别人,扑通一声跳进齐腰深的湖水里,用双手拖着小船,艰难的向岸边挪动。当时的水温很低,父亲在水里冻得脸色都变了。离岸边还有三百米左右的时候,风浪更大了,一个浪头打来,小船突然沉了下去,船上的土筐、木锨都顺着风浪漂走了。大伙有的去追赶漂走的土筐和木锨,有的急着往岸上跑,我父亲慌忙抱起倒在水里的我往岸边跑,见离岸边不远了,水也不太深了,他就把我放下,让我一个人回岸上去,他急忙折身回去追赶漂浮在水面上的土筐和木锨去了。生产队长见我父亲又折身回去了,他也把他儿子放在水中,忙转身往沉船的地方跑去。
那次沉船事故没给生产队造成任何损失,也没造成人员伤亡,只是让大伙都受到了惊吓,。父亲为我买的“小水鸡”也完好无损,只可惜我衣兜里的那两个水煎包被湖水一浸泡,已面目全非了,我和父亲还都被冻感冒了。
事后的两三年,父亲再也没允许我坐船去腊山赶过庙会,那一次沉船事故真得给他吓怕了,当初幸好沉船的地方离岸边不远,水也不深,要是在水深的地方沉船,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我上五年级的时候,家乡发生了一场几十年不遇的旱情,东平湖里的水几近干涸,从我家去腊山赶庙会的水路已被行人踩出了一条便道,都可以在上面骑自行车了。腊山庙会开场的第三天正好是星期天,我和几个要好的同学结伴又去腊山赶了一次庙会,还专门为我父母买回了几个水煎包。
已时隔多年,第二次去腊山赶庙会的经历我已没有什么印象了,唯有第一次去腊山赶庙会的经历让我记忆犹新,难以忘怀。
作者:草根作家(朱成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