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长安

“我一个人走过千万里,从没觉得孤独。

开始觉得孤独,那是到长安之后的事了。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长安城。

我花了一辈子,才弄清楚自己其实从没到过那里。”

——文案

一、

那时的他只是个孩童,上街玩耍时无意中听到路人羡慕的声音,“那人是我们邻县的,他考中了功名,从长安归来,也总算是光宗耀祖了,你看他身后那一大箱的东西,都是圣上赏赐的。长安真是个好地方啊。”

从此以后,每当有人问他,“喂,你知道长安吗?”

他就会露出憧憬的眼神,“知道啊,那是最大最繁华的都城,是所有人心中的圣地,长大后我一定要去看看。”

二、

年复一年,少年逐渐长大,读遍诗词歌赋,想着心中的长安,向往长安城的一切。

“夫子,您去过长安城吗?”

“去过。”老人眯起双眼,眺望远方,“长乐无殇,未央不眠,街市繁华,满城灯火如昼。这便是长安的繁华。”

夫子的话让他更加期待成人的那一天。

三、

少年终于及冠,他已经等不及想去看看长安的美,行加冠礼的后一天,他听不进亲人的劝阻,独自一人踏上去长安的路。父母的身影在满天的桃花中渐渐模糊,他相信,总有一天,万水千山都会被他踩在脚下,长安也不例外。

“船夫,你知道长安么?那个地处渭河以南,天子脚下,历尽人世沧桑的长安。”

“知道啊。”船夫摇着桨笑道,“我那小儿子是生意人,经常要去长安谈货价,每次都会带回来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儿。你看这木雕,多精细呀。”

少年的目光快速聚焦,眼睛骤然亮了起来,拿起那个不起眼的小物件放在手里把玩着。那是一只小老虎,虎眼圆睁,炯炯有神。

少年心中对长安的渴望越发强烈。

四、

夏去秋来,转眼已是半年。少年走在路上,一顶绛红色的轿子映入眼底,金黄的流苏垂落四周,点缀的更加雍容华贵。轿帘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一针一线都那么精致细腻。心中惊叹轿子的华贵,少年走上前向婢女作揖问道,“请问姑娘,你可知长安城在什么方向?”

风起帘动,不等婢女回答,清脆的声音随风传入少年的耳朵,“往东南方向再经过两座城就是了。家父就在长安为官,我也刚从那回来。”

“原来,我离长安已经那么近了。”道谢后少年抬头望去,远远的,好似已经能看到长安城的轮廓了。

五、

春寒料峭,少年又累又渴,刚走进一家茶馆,就听到邻桌的两位书生轻笑,“过段日子便是赏桃花的好季节,不知长安的满城桃花是何景象。”

少年心中一动,“两位兄台,你们要去长安吗?可否带小弟一程?”

几日的闲聊,增加了少年的见识,他突然发现好像不仅长安城繁华,还有许多城池都和故事里的长安一样灯火未央,少年有些迷茫,难道他要找的不是长安城吗?

与两人告别后,少年抬起头看着城门,微微皱眉,不知在想着什么,许久才抬步。

微风抚过肩头,城门口的桃花树轻轻摇摆,初生的花骨朵儿旋转着飘荡着,天上树下,掩盖了少年来时的路。

六、

故事里那个就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也看不尽长安花的都城已经完全的展现在少年的面前,游丝软系,游人如烟。渭河淌过城中,芬芳入鼻。春风拂关外,桃花染长安。

少年走在街上看到了精致的木雕,也看到了奢华的轿子;看到了重重楼阁浩浩殿堂,也看到了半城霓虹满城繁华。

可是,这并不是少年想要的。他走遍长安城,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只是觉得脚下的长安并不是梦里的长安。

那晚,少年再次梦到了长安。街口飘细雨,柳岸落桃花,人们来来往往,少年想找个落脚的地方,却发现在这个陌生的都城,独自一人是如此孤单。蓦然回首,却发现父母站在自家的大院前,朝自己笑着。

七、

千叶桃花胜百花,一阵风拂过,飘落的花瓣划过发梢,绕着衣角,在风中飘荡。

桃花开了又谢,依旧不变的,只有那梦里的长安。

不是不见长安,只是见不到心中的那个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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