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亲人(五)——母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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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带弟弟一起放牛的那几年,母亲又生了二弟和三弟,到我读小学一年级时,家里已经是父亲母亲加两个姐姐加五兄弟的九口之家,母亲嫁到杨柳陂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和父亲一起不断的造人,不断地向生产队超支工分。尽管母亲让大姐大哥早早辍学,参加生产队劳动,二姐也只读到二年级就下田挣工分,但是,九口之家的吃穿住行,已经让父母亲,特别是母亲焦头烂额,心力交瘁。母亲的身体也应该是这个时期开始累坏的。

      先说穿。记忆中,母亲有一个毛竹篾片编的圆圆的框框,里面常年放着针线和旧衣服。在我们家,母亲给我们立了一个规矩,允许穿旧衣服,破衣服,但不能穿烂衣服。所以,我们的衣服破了,烂了都要及时告诉母亲。于是,母亲的这个框子从来就没有空过,印象中,几乎每天晚上睡觉前,母亲都会坐在床头,在混黄的煤油灯下一针一针地给我们兄弟姐妹缝补衣服。

        再说吃。在我们家有一个一筒二斤的米升筒,母亲每天早上下米煮饭都会用米升筒量米,一米升筒装满是两斤米,吃饭时会告诉我们今天煮了多少升米饭。说实话,小时候虽然经常吃不饱,肚子饿,但是,从我记事起,家里从来没有断过粮食,也没有断过食油。在不用出工劳动的雨天或冬天,吃青菜粥和番薯粥是常事,当然,说是粥,但都以青菜或番薯为主的,加点盐和少许油,配上咸菜,还是很有滋味的。每年过冬能吃上这些,都是母亲的功劳,母亲每次用米升筒量米时,都会用长长的食指,在米升筒上划一两下,把高于筒子面上的米划落回米缸,也就是说,每天下锅的每升米是不满两斤的。我曾经问过母亲为什么,母亲说,每天少这么几两米饿不死,但到了冬天煮番薯或者青菜时,加一两把米味道就不一样了。这是慈爱的母亲没有办法的办法,正是这个每天省几两的节俭,就是最艰难的年份,也没有让我们兄弟姐妹断粮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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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还有一个解决油水的办法值得回忆一下。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农村,猪油是最珍贵的东西,象我们这样人口众多的大家庭,猪油肯定不够,没有油炒的菜,那是相当的难吃。为了解决食油问题,母亲安排大哥和我专门负责采摘一种叫“狗屎子”的野生植物果子,这种黑呼呼的、手一捏出黑汁的果子,晒干后可以榨油,而且出油率很高。这种油据说有微毒,不能直接用来炒菜,母亲就用来先炸煎叛,然后储存在瓦罐里备用。至今我还清楚的记得父亲带我去郑家坪榨油坊榨油的情景,经过烘炒的狗屎子,经过压榨后流出的油水颜色与茶油差不多,金黄金黄。母亲还鼓励我们到山上摘野生茶油子,那个时候,近山的茶油子都是生产队统一采摘,我们只是往深山里去摘,有时候也趁黑夜去近山偷摘。记得有一年,晚上跟二姐她们去的,我个子小,为了摘一串茶油子掉进了坟坑,怎么爬都爬不出来,吓了半死,又不敢叫,等了半天二姐才回来找到我,把我拉出坟坑。每年摘的茶子都不如狗屎子的二十分之一,榨油时都是几家人的茶子合在一起榨油,然后按茶子重量分油,但茶油金贵,母亲一般都装在一个很古董的瓦罐子里藏了起来。

        一九七O年九月一日,一大早,母亲按照我们家小孩过生日的标准,煮了一碗挂米和两个红鸡蛋,趁弟弟们没有起床,把我叫到餐桌上,告诉我,吃完这碗面和鸡蛋,你就是小学生了,要好好读书,向良才叔叔和其华叔叔学习,做个有文化的人。以后的每年九月一号,母亲都会给我们兄弟们煮挂面红鸡蛋,因为我的农历生日接近九月一日,每年的生日面和开学面就并做九月一日吃,慢慢的,我把自己的出生日期给忘记了。一九八二年全国统一办第一代身份证时,曾写信回去问母亲,母亲让弟弟回信居然也说不记得了,于是我自作主张把自己身份证生日定为九月一日。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文化的母亲开始信佛,每逢农历初一和十五都会烧一根香,插在厨房门口。我曾不解地问过母亲为什么?母亲没有过多解释,只说是求个心安理得。其实母亲很迷信,曾经和村子里几个妇女去很远的地方找仙婆算命,仙婆把母亲给的一张人民币放在屁股底下坐几分钟,然后告诉母亲,你真命苦,生了一窝子虫。母亲听了十分失望,弱弱地又问了仙婆一句:“一个都没有么?” 据说仙婆沉默很久后回答母亲,如果运气好,可能有一个口袋里可以插钢笔,母亲问老几,仙婆没有再说话,把钱还给母亲时,伸出了四个手指。后来,母亲把仙婆伸出的四个手指理解成老四,以为仙婆说的是我,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在口袋里插钢笔。现在想想,这应该是母亲一九八一年七月送鸡汤到武平一中给我喝的直接原因之一。我从小成绩很好,一直都是“三好学生”,因此,母亲从来不过问我的学习情况。一九八O年高考落榜后,村子里其他几个同学都考取了大学,应该对母亲触动很大。所以,经过一年复读,马上又面临高考,母亲应该想起了“老四”一说,从来不出远门的母亲专门杀鸡煲鸡汤送到武平一中,本意是鼓励我好好考试,却恰逢我中暑,母亲帮我刮痧,治好中暑。后来发生的一系列高考故事,都和母亲这次远行送鸡汤刮痧有关。

        正是平凡母亲的一次不平凡的远行,助力我在一九八一年的高考中幸运考取,跃出农门,改变了自己的人生道路,也让母亲在村子里扬眉吐气,挺直了腰杆走路。但是,多年的辛苦操劳,五十刚出头的母亲,身体越来越不好,多年未治瘉的肺结核病经常复发。关于母亲生前最后一段人生故事,篇幅关系,明天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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