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棉袄

我最烦母亲这一点,不管你给她买什么,头摇的像拨浪鼓,眉头一皱,就像刘胡兰一样“宁死不屈”,一句:“不要!”就把人怼回来了!

前几天,她不小心右脚划破了一个小口子,结果伤口感染溃脓,脚面肿得高高的,她怕花钱,撑着不去看医生,下不了炕,饭也吃不到嘴里。家里就她一个人,父亲离世,哥哥买房都在城里。要不是我打电话,还不知道这事呢!

电话里,我下了死命令:“收拾东西,下午两点,我来接你!”“哎!我不去行不行,要不,你来了再商量……”“没啥商量的,你必须跟我来!”对付母亲,我只有硬办法。

这个办法真管用,我坐班车将母亲接到我家。到家,我买来药膏,用纱布包着敷在脚面,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娘说她这辈子没享过这么大的福。我趁机说:“那这个冬天不回去了,我家地暖和你的热炕一样暖和,咱娘俩打地铺吧!”母亲赶紧摇头,生怕我把她“扣押”在这儿。

我下楼买菜去,说给她顺便买两双袜子,她摇头:“不要!”“买来,你就可以换洗了。”“我不要,我的袜子有七八双,都好好的,别老花钱!”唉!一双袜子能花个什么钱?

所以,要是花钱的事,我只好先斩后奏。给她买个自然堂抹脸的,或者一双老北京布鞋什么的,都是买好给她,顶多她叨叨几句,我猜:我给她买的东西,她心里应该是甜蜜的。

母亲在我家破天荒住了七天,我说:“住的好好的,热水澡、地暖,多舒服!”母亲愁眉苦脸:“我必须得回去了,这样每天不活动,人都要肿了!”我是哭笑不得,母亲住惯了她的“寒窑”,还是回去自由。

临走的时候,我打算给她买件棉袄。而且,这件棉袄我在一月前就看好了,就等她来,去试试,合适了再买。

“妈,我看好一件棉袄,我觉得你穿上一定好看,走,今天去试试!”我试探地对她说。母亲一听,脸色骤变,眉头一锁,干脆一句:“不要!”“穿件新棉袄,一个冬天就过来了。”“我娃,我的棉袄有七八件,柜子里垒件件呢,我都穿不过来!”一说七八件,我就来气:“那都是啥年月买的,七八年过去了,你还当宝贝!不要穿了,穿出去丢我人!”我们娘俩多数都为这些事情吵来吵去。

母亲见我怒了,口气又软了下来:“我真的不缺棉袄,那些棉袄还是你给我买的,我都这把年纪了,买了也穿不了几年,你别花这个钱!”

“走吧,试试再说!”我劝她。

母亲还在说“不去”,我已经架起她的胳膊,扶她下楼。

到了商场柜台,我指着一件印花棉袄对娘说:“就是这件,你看怎么样!”母亲瞅了瞅,拉了拉我衣角,悄悄问我:“贵不贵?”

“呃!才100元。”我比划着一根指头对母亲说。

母亲这才放松下来:“那我试试!”我心中大喜,只要你穿身上,就不会再让你脱下来了!其实,棉袄明码标价299元。

我眼光不错,这件棉袄穿到母亲身上,颜色很衬肤色,款式端庄大气,瞬间,母亲蜡黄的脸上有了精气神。

“就这件了!”我拍板。母亲问我:“颜色亮不?我能穿出去吗!”“能!多好看呀!”售货员旁边应和道。

母亲乐呵呵的,在镜子跟前,左看看,右瞅瞅,能看出来,她很喜欢这件棉袄。趁她还在试衣服,我赶紧去收银台结账。

结完账,右手提着棉袄,左手拽着母亲,走出商场,我这心里舒坦的,哈哈!今天这事办得漂亮!

我以为这事就这么结了,没想到,出租车上,母亲从兜里掏出一张10元,说:“这个给车费!”又掏出一张100元,硬往我手里塞:“这棉袄的钱你拿着,这次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钱就不能让你再掏了!”“我不要!”这一次,我像母亲一样头摇的像拨浪鼓。母亲不松手,我坚决不接,母女俩在座位上又起争执。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他插了一句:“大姨,你给车钱,我不收的!”

母亲说:“那不行呀!你多不容易!”

司机说:“我是说,我不收你的钱,我只收年轻人的钱。”

司机又说:“你快把钱装好,孩子给你花钱那是应该的。她小的时候,你领着她买衣服花钱,现在她给你买衣服,那是一样的道理。”

司机这几句话起了作用,母亲只好把钱收了起来。

司机和母亲聊了起来:“冬天,你回去多不方便啊!就住女子家多好!”

母亲笑着说:“我一个人住塬上好!自由、安静,现在村上又给我们安了电炕,插上电,炕就热了,屋子里暖暖和和的。我不想在炕上了,出去晒晒太阳,和邻居说说话,门边走一走,锻炼锻炼身体,这日子,我知足了,天天享福呢!”

司机对母亲连连称赞:“没想到,大姨你的思想这么好,知足常乐,难得你这样想。”

母亲说:“城里好是好!我不想给孩子添乱,她正在供学生,不容易啊!”

到了车站,我把母亲送上班车,她又掏钱,我瞪眼,她才止住了。

“记住了,一下雪,就到我这儿来!”我叮嘱她。

母亲嘿嘿一笑:“来了,又花你的钱,到时候再说!”

“下次来,我绝对不给你花钱!”我像哄小孩一样对她说。

母亲点点头:“好!那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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