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是多年前我读孔尚任的剧本《桃花扇》末段最喜欢的一句。
国家兴亡如此,人事感情亦如此。
前些天和几个朋友一起去桌游吧玩卡牌,玩累了后Kevin提议去买了酒,于是一桌人在昏暗的房间里闲侃起来。
从学生时代到初入职场,从工作近况到悲痛过往。
两三成伙互相嘘寒,闭塞的屋子像开了锅一样热闹起来。
几分钟过后。不知道是谁触发的话题,话题中心突然转为:多年来见证过的人事大起大落。
开始各抒己见。
有学生时代混的风生水起,到工作后无人问津的。
有一开始就博老板眼球业绩不错,被暗中使坏闹到开除的。
有脚踏实地工作一路高升,马上就要转正时被搞落马的。
也有感情坚持十几年长跑,到结婚前夕突然闹分手的。
提到感情时,似乎每个人都藏着很多话。
而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珂姐哭了,全场鸦雀无声。听着她讲起与男朋友的情感历程,有多么不甘和遗憾,有多么忏悔和怀念,说不出口的心酸。
狂轰乱炸间,让我也突然想起了那个浪费我几年感情就再无踪迹的王八蛋。
沉默喝了几瓶酒,欲吐无言。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在我读大学时,我的每个哲学老师都讲过赫拉克利特的这句经典命题。
一切皆流,无物往常。
人在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的同时,也不能永远踏在同一条河流里。
《了不起的盖茨比》里,盖茨比死后,那段独白是这样写的:
“一晚,我听到车声,看见车灯停在盖茨比家门前,但我没去细查。许是哪个从世界尽头远来的宾客,还不知道这场欢宴已经结束。”
海终有涸,路终有尽。
所以我悲观。没有什么亘古不变,更没有什么会永保新鲜。从开始就预见着结束,不抱过多企望。
所以我乐观。从我生命里凋零故去的东西,随它故去。而至少未曾有过期待,也不算憾事。
起朱楼是你心之所向,宴宾客后你愈渐虚妄,楼塌了后再无力抵抗。
感情如此,事事如此。
盛放乃一时,寂灭才是终局。
忽记起余秋雨老前辈在书里写过这样一段话:
“两只蚂蚁相遇,只是彼此碰了一下触须就向相反方向爬去。爬了很久之后突然都感到遗憾,在这样广大的时空中,体型如此微小的同类不期而遇,可是我们竟没有彼此拥抱一下。”
是啊。宇宙138亿年,地球45亿年。
中间隔着雾霭,尘埃。隔着星辰,大海。我们能触须就已经是不容易了。
渐行渐远渐无书,人生本就是如此。
所以我从不相信有什么瞬间崩塌的感情。不过是坼裂已久,不过是未到时候。
所以日后你也不必再向我问起,我们为什么分开了。
朱楼已进,宾客已欢。
只不过最后楼塌了,我们如期走散了而已。
并且,也不会再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