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人间的天使 1

 

      他就静静的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呆了几个小时。直到妻子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在那儿。而我却一直在屋里刷手机,睡觉。

        在我的印像里,他应该只是一个一刻不停东奔西跑玩乐不止的小家伙,怎么会一个人呆在在小角落里?他在那里玩什么?树叶?石子?或是像我们童年时观察地上的蚂蚁?我却不得而知。因为我与自己的童年相去已远,若不努力回忆,我都不记得曾经发生了什么?更何况我甚至没有丝毫的关于他这般年龄的记忆。我最早期的记忆,或许是我妈抱着我去摘院墙外的桑葚,而那时我多大,也如他这般年龄吗?我无从知悉。关于幼年早期的记忆,脑子里简直一片空白。而我终究不知道这几个小时他都做了些什么,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一个人独处的?在我们都离家在外的这些日子里,他究竟经历了什么?要知道,他距离三周岁还差两个月零四天!

        那一刻我内心升起了一种深深的负罪感。是的,我平时很忙,是的,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处理,我要急迫的去完成他们。而今天我有了休息时间,便只顾自己。我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会去另一个院子找小堂哥玩,去奶奶屋里看电视,或是和姐姐在哪里玩游戏。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好不称职,好自私,好冷漠。

      妻子问他为什么要呆在那里时,他却说:“爸爸一直也不去超市了!”。是的,午饭的时候,我告诉他下午要去镇上赶集,逛超市买他喜欢吃的汉堡。我只是想着要休息会儿,等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再去。却不知道,他那么期盼着要去。我记起他来屋里问过我什么时候去赶集,我的回答是:“等等,等天不太热了再去!”,我没有在意他问过我几次,却记得大概是相同的推诿拖延的口吻,或许这令他感到很失望,却又有些不甘心,他便在院子里一只等着,等着我带他出发!或许是有些伤心的一个人呆着。而我妻子说:“他不定什么时候就自己在一个角落里玩儿起来了!”,这句话更让我感到深深的不安。尽管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几近半个月,可我对此依然耿耿于怀!

        我儿子是一个很嬉皮的孩子,聪明乖巧,只是有时会有一些顽劣。他在一岁多点的时候就能说话很清楚,一字一句,字正腔圆的表达自己想说的意思。刚学会走路不久,就会搬着凳子去扳自己够不着的门把手。还会惟妙惟肖的模仿电视剧里人物的动作,有一次他模仿抗日剧里日本人点头接受命令的动作。爷爷奶奶道:“给你爸爸学学小日本是怎么点头的啊!”那时他正在床上不老实的翻滚,听到这句话时,便坐直了身子,头猛地往下一低,口中发出了两个字:“啊——嗨!”。他脸上嘻嘻的笑着,声音洪亮干脆,看到他这滑稽样子,真是让人忍俊不禁。坐在一旁的我,哈哈大笑,他爷爷说道“在来一次,日本人是怎么点头的?”,话音未落,儿子那边正襟危坐,响亮的一声“啊——嗨”已然出口,随后露出稚气调皮的神情,那举止,神态,真让爷爷奶奶,和这个不常在家的我大笑不止。这一刻,祖孙三代,其乐融融,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伦之乐吧!也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应有的样子!

      儿子喜欢搞恶作剧,喜欢捉弄别人,也喜欢与别人争抢东西。听我妈说,他与我小时候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而我已记不得自己小时候的事了,更确切的说,是六岁以前的事,而至于七八岁以后的,则是零零星星记着些。而现在,眼前的这个小家伙,那个瘦小的孩童,我的儿子,才仅仅只有两岁零十个月。关于这些童年早期的记忆,他长大了又能记起多少呢?他是那么的弱小,那么稚嫩,或许只有三十多斤重吧!原谅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我是从未正式的给他称过体重的。他是那么轻,我每次回家,都会把他抱起来,然后高高的放在脖颈上。我两手向后牢牢把着他的腰,他两手抱着我的头,淘气起来,便用手乱抓我的头发。此时,他便既兴奋又快活,还喊着“高高喽,高高喽!”若有其它的小孩子在院里玩,他便会喊着“快来抓我呀,抓不到我了吧!”随后做个鬼脸,嘟起嘴来舌头伸长,继而发出“呜噜呜噜呜噜…”的声音,向周围的小伙伴挑衅。真不知道他是何时学会这一套的,旁边四五个孩子,差不多五六岁的样子,看到他这样挤眉弄眼的挑衅,都一个个向我们冲过来,气势汹汹的做状要来抓他,儿子见此大喊:“爸爸,快跑爸爸!”,我便不等他们走近,一个箭步向前,驮着坐在脖子上的儿子飞奔。我跑起来,儿子看着后面追赶的小伙伴,疾声尖叫“爸爸快跑,爸爸快跑,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们在我们身后追逐,每当临近要追上时,儿子便大叫一声,我脚下加急,等到跑了一圈把他们甩开时,儿子又向他们大喊:“追不上我了吧,哈哈! 一副洋洋自得,幸灾乐祸的样子!”我跑了几圈,已经累的够呛,他却越来越兴奋,乐此不疲。有时我想,他这般调皮,长大了也不要变,也要似这样一直快乐下去。而我小时也是这样的吗?

        只是,这些事情我又怎能知晓呢?关于小时候的趣事,我所能记起的不过是七八岁以后的事了。我记的自己养过一只小狗,名字叫小黄,也大抵就叫这名字吧!是一只毛色发黄的小土狗。我把它当做自己的朋友,它陪我玩耍,一见了我便撒欢儿,我说的话它似乎也能听懂,我让它打滚,它便在地上一滚,灰灰的腾起一层细土。只是那双闪亮的黑眼珠总是透着一丝怯意与稚气。哦,它才有几斤重呢?也只是一个刚刚出生几个月的小狗崽而已!却没了爸爸妈妈,只有我这样一个小主人,同时也是小伙伴。我想,小黄遇到我是幸运的,因为我把它当成一个朋友,经常和他一起玩耍,而我也是幸运的,因为父母都在我身边,我的童年里,从未感受过孤独与恐惧。而它终究只是一只小狗,而且一生下来,就注定要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单独生存,因为它们,不可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可后来,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冬天时,父亲嫌狗脏,坚持不让小黄呆在屋里。并且说狗这种东西,是不怕冷的。尽管我很想要把小黄弄进屋里去,可最终还是听从了父亲的说辞,让小黄留在了屋外。结果,第二天,我便发现小黄被冻死在外面。为此我跟父亲吵架,伤心至极,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为失去小黄而痛心。这件事情在我的整个童年里记忆深刻,现在想想,简直是童年时期三大事件之首。这三件事在大人看来,都无足轻重,而在那个八九岁,十来岁的年纪来讲,便是我情感的全部。也如我两岁多的儿子那般,小小的心灵里,全部感情都会投入一件在成年人看来微不足道的事上。

        一件事是给我所栽的一棵小树苗加支撑。一个电闪雷鸣,暴雨滂沱的深夜,我被雷声惊醒,却忽然想起了自己从一个嫩枝移植而来的那棵渐渐长大的小杏树。于是我所有的困倦和对雷鸣电闪的恐惧全部消失。我在黑夜里叫起爸爸,披着雨衣,顶着暴雨,在隆隆的雷声和肆虐着的忽明忽暗的闪电下,摸索着进了园子,当我看到那个纤细而修长的小杏树被狂风暴雨扑倒在地时,思绪万千。它被折断了吗?它死了吗?我心疼的几乎要哭出来。爸爸用铁锨在树苗的一边挖了个小坑,把一只粗大的树枝栽进去,然后把那个纤细而修长的小杏树扶起来,小心翼翼的把它绑在树枝上,这样它就再也不怕风雨侵袭了。那一年,我九岁,大概三年级。

        我想儿童期与成人的心理是有显著差别的.其主要表现在对世界的认识方式以及思想的复杂程度。儿童期的孩子以感性的方式认识世界,思想情感单纯。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和大脑的发育逐渐成熟,思维方式和情感趋于多元,就像我们不会完全记得自己小时候的模样,也不会完整忆起小时候是如何看待这个世界的。也许,所能想起的,只是更大了些时候的记忆。小孩子爱哭也爱笑,情绪切换能在转瞬间完成。一个TED演讲者说,童年时期的孩子是这个世界上笑的最多的人,是幸福感最强的群体。我是很认同的,孩子们天真烂漫,情感真挚,想象力丰富,每个个体都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认识世界。同时,他们具有惊人的创造力。听到过一个耶鲁的心理学教授讲人类语言的形成。当讲到语言是人类特有的与生俱来的能力时,他做了这样一个假设:“如果把一群从未学过任何语言的幼童放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上,他们便能在仅仅一代人的时间里,创造出一门用于彼此交流的语言!”。对于这点,我尚没有看到具体的实验,可我却愿意去相信,并且以我的生活经验,我也觉得他是对的。我时常惊叹于孩子在语言上的创造力。譬如他想要我把他放在头顶,他便会喊着“我要高高,我要高高!” 。有一次我们去小广场散步,看到有的小朋友在玩一个悠腿的健身器材,是那种人站在两个脚蹬上,手抓着胸前的横栏,两腿交替向前后摆动的设施。他便一阵风的跑过去,也要上去玩,嘴里喊着我要“悠悠”,可他太小了,我便抱着他,把他两只小脚分放在两个脚蹬上,从后面搂着他的肩胛处,像荡秋千似的,一送一回,他便兴奋的高喊着,“哦,悠悠喽,悠悠喽!”。我累了时,把他刚放在地上,他还没站稳,便踏着细碎的小步跑向另一侧,去玩一个在他嘴里称之为“转转”的东西,我只得快步跟过去。有时候想想,一岁开始学说话,二岁便已把母语说的流畅清楚,看动画片还学会了说普通话,小孩子有着太强大的语言能力。而他们对陌生事物简洁而形象的描述,又让我惊异不已。他们的大脑是那么的神奇,这也是无数心理学家非常着迷的地方。孩子们总是很有爱心,很调皮,有时机灵古怪,能说会道,像个什么都懂的小大人,有时候又嚎啕不止,任性顽劣。在看到他与一群小朋友一起玩耍嬉戏时,我感到他是那么的健康快乐,充满着生命的活力活力,而当他躺在我身边熟睡时,我又感到,他是那么的稚嫩,脆弱,小小的身躯微蜷着,偎依在父母的身旁,这时他又是一个如此需要被精心呵护的小天使,那么的惹人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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