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上的乌云厚重而密集,让漆黑的夜空不见一丝光亮,黑的如墨般的远方,一阵无形的冷风吹过了过来,坐在屋门口发呆的玥玥有些悲伤,心里一阵恐慌过后,她突然很想爷爷。
玥玥从门口爬了起来,走到爷爷屋门口推开了紧闭的房门,屋内昏暗的有些害怕,随时都可能熄灭的烛火摇摇曳曳的映出她晃悠的影子。
她向着床上叫了一声“爷爷”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人回应她。
她向前走了几步,想要确认一下床上本应该消瘦的老人为何不回答,靠近之后她才看见爷爷躺的地方,一只早已死亡的猫凄惨的躺在那儿。
看见这只猫玥玥心里莫名的悲伤,也许是因为这只猫死的太过凄惨,玥玥看见它的身上全是一个一个的窟窿,干枯的血在它的皮毛上结了痂,一只眼睛从眼眶里掉落出来,挂在眼睛周边,尾巴只剩了半边,玥玥难过的大哭起来。
哭着,哭着她睁开眼睛 从床上坐了起来,看见窗外的晨光熹微,她擦掉眼泪急忙下楼,走到了爷爷的房间。
床上被病魔折磨的老人睡的并不安慰,他的眉头深深的皱起,一声声呻吟从他嘴里无意识的发出,玥玥知道爷爷在睡梦中也没有摆脱病魔的折磨,她坐在床前,轻轻牵起爷爷的手放在腮旁,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里流出来。
在天色大亮时爷爷睁开了迷茫的眼睛,他双眼空洞的看着玥玥,在玥玥喊了一声“爷爷”之后老人空洞的眼神一点点的恢复了色彩。
他慈爱的看着玥玥说到:“玥玥,爷爷在这儿”
玥玥动了动发麻的腿,小心翼翼的问到:“爷爷你好点了没有?”
老人的脸色瞬间暗淡下去,他提高声音说到:“玥玥,爷爷好了,你不要担心爷爷,爷爷还要看到我的宝贝玥玥上大学啦!”
玥玥扬起笑脸,学着小时候的样子 ,伸出小手指对爷爷说到:“爷爷你不准骗我,你快快好起来,玥玥要爷爷陪我一起上大学,我们拉勾”
床上的老人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拉着玥玥的手说到:“我的乖玥玥,我不会让你没钱读书的”
看完老人后玥玥回到了二楼,,心神不宁的她也无心听课,关着房门心不在焉的翻着英语书,屋外静悄悄的,她猜想奶奶和爸爸应该都没在家。
她倒在床上,摊开英语书放在脸上,遮住刺眼的日光,闭上眼睛静静的养神。
突然楼下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喊叫声,那一声“爸”刺激着玥玥的神经,她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打开门冲到了楼下。
楼下的隔间里爸爸跪在椅子旁,哭的犹如一个孩子,而椅子上瘫坐着一个浑身僵硬的老人,他左手握着红线,右手握着蓝线,用电自杀了。
高压电把他烧的全身漆黑,身上被烧出一个个黑洞,血从里面流了出来,在黑洞旁边结了痂,玥玥想到了梦里那只死去的猫,她大声的哭了出来。
2.
爷爷生出身在哪个饥荒的年代,他对钱财米粮的热爱几乎到了病态的地步,他从不允许家人浪费一丝一毫的食物,就是这样的观念让他从七八米的卧室爬到了阁楼用电自杀了,一个无用而又花钱的老人,没有理由活在世上。
爷爷已经病入膏肓,他双脚因为疾病和液体的原因,肿的像发泡了的馒头一样,这样的双脚根本支撑不了他的身躯,所以他只有从床上爬了下来,用他唯一完好的双手爬到了阁楼,地上那长长的拖痕,和若有若无的血迹见证了他的艰难,也见证了他赴死的决心,他在没有惊动玥玥的情况下无声无息的死了。
灵堂上奶奶在一旁默默的烧着冥币,爸爸和妈妈安静的跪在灵前,大伯悔恨的趴在灵棺前用头有一下无一下的撞着灵棺,他的头上撞起了几个深紫色的大包,但他就像不知疼痛一样一下一下的不停撞棺,直到被后面赶回来的堂兄妹拉开,玥玥冷眼的看着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爷爷和奶奶只生了爸爸和大伯两个孩子,大伯是老大所以爷爷对他寄予了很大的希望,那个饭都吃不饱的年代,爷爷用他坚实的臂膀撑起了贫穷的家,让大伯以少见的大学学历毕业后在一家外企工作。
而爸爸则读书较少,十四岁以后就独自离开家乡在外闯荡,好不容易在三十岁的时候娶了妈妈,和妈妈在城市的一角经营一家早餐店。
爸爸读书少,性格内向,亲情是他唯一在乎的东西,大伯读书这几年一直在外,是爸爸帮助家里种地收粮供大伯把书读完,后来大伯参加工作后爸爸才有机会出门打拼,按理这样的家庭本应该是兄弟和睦,齐心协力的一家。
但情况并不如此,大伯参加工作后因为少见的大学学识,很快就在外企站稳了脚跟,身为副总监的他管理好几个区域,这样的他对爸爸的‘不学无术’非常的看不起,常常用话挤兑爸爸,时长之后爸爸就和大伯少了联系。
本来不常见的两个家庭,摩擦就变少了,但随着爷爷奶奶的年龄增高,照顾两位老人的问题就来了,爷爷没有让爸爸为难,召开了家庭会议。
这天看着围坐在一起的家人,他盯着两个儿子说到:“老大,你读书多,我对你费的心思也多,所以我的养老不让老二负责,由你全全负责”
大伯狡辩了一下,但在爷爷严厉的眼光下同意了。
爷爷又对爸爸说:“老二你读书少,收入有限,我和你妈妈不需要你养老,但我和你妈妈存的钱和这破旧的家财也归老大,你就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我没帮助到您,老了也不拖累你”爸爸心里颇有无奈,但老人的愿望他也无心反驳。
就这样爷爷奶奶从乡村住到了大伯家,可能是过不惯大伯家奢侈浪费的生活,爷爷奶奶负气之下又回到了乡村。
乡村的生活虽然安静,但是医疗条件差,爷爷奶奶已经接近七十岁了,各种疾病袭来,为了更方便照顾爷爷和奶奶,爸爸把她们接回了家。
3.
玥玥是家里的独女,爸爸妈妈一直忙于生意,陪伴她的时间很少,爷爷来了后她觉得生活瞬间变得多彩起来。
爷爷会在她生气时,把她抱在怀里玥丫头,玥丫头的哄个不停,也会在她无聊时带她抓知了,编竹蜻蜓为她解闷,还会在她浪费粮食时打她手心。
在玥玥眼里爷爷是一个有趣,又吝啬的老头,爷爷奶奶的到来,玥玥开心,爸爸妈妈也开心,几年的日子就这样瞬息而过,大伯一家也不见了踪影。
随着国家的不断的发展,原本贫瘠的乡村也纳入了规划区域,一大笔拆迁款从政府拨下来,最先得到这个消息的是大伯。
这天他开着他那黑的发亮的小轿车停在了玥玥家门口,几年不见他似乎苍老了一些,爷爷奶奶看着他,原有的怨气也消失的差不多了,在他诚意的邀请下爷爷奶奶又住到了大伯家。
爷爷奶奶是一个生活在乡村的老人,他们有他们的尊严,他们有他们的坚持,他们有他们的固执,他不允许一顿十几个菜吃一次就不要了,他也不允许大娘对他们的冷嘲热讽,更不允许堂兄妹叫他们‘老不死的’,他们从大伯家搬了出来,为了不让爸爸担心,瞒着他就近租了一个便宜的房子。
在次见到爷爷奶奶已经是一年半后了,他们独自住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门口全是下水道的污水,刺鼻的臭味刺激着玥玥的鼻子,让她几欲作呕,屋内又潮又湿,冷的刺骨的冬日,单薄的被子乱糟糟的放在床上。
爷爷昏倒在地上,满是皱纹的脸上一片潮红,奶奶用尽了力气也没有把他拖上床,玥玥和爸爸妈妈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绝望的一幕。
三个月后爷爷在医院的病床上,摸着玥玥的头说:“玥玥,你等着,爷爷这就去要回爷爷应有的待遇,我把这待遇全部折成人民币,给玥玥买大房子,给玥玥读大学。”
爷爷起诉了大伯,一场官司下来法院判大伯归还所有的拆迁款,和老人养老费用,在法院强制执行时,才发现大伯毫无财产,近百万的拆迁款和财产,都归于已经离婚的大娘,大伯身无分文,爸爸心凉,爷爷心更凉,他们想不到大伯竟然防他们防到如此地步。
爷爷拿过大伯递过来的十万元以后,狠狠的扇了他几巴掌,就再也不认这负心的儿子。
爷爷年老了,年轻时沉重的体力活,在他体内留下了暗疾,在加上住了一年的潮湿屋子,爷爷的身体垮了,他病倒在病床上,年老的他尽力的想要站起来,但他已近失去了站起来的希望。
4.
爷爷病倒了,奶奶也有近八十的年龄,玥玥也快要高考了,爸爸一下子感到了巨大的压力,求助大伯无果后,他独自挑起了压力。
爷爷先是被查出冠心病,要做心脏搭桥,在瞒着爷爷的情况下,爸爸拿出了所有的积蓄为爷爷做了手术,虽然爷爷年老,但爸爸不想放弃,父母是他唯一的坚持,也许他会为此背负沉重的债务,但他也不再乎。
爷爷的冠心病治好后,没过一年又查出血液疾病,肾癌等,爷爷太老了,他的各个器官都在老化,在坏死,又在医院住了半年以后,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爷爷提出了出院。
离家太久了,爷爷想回到家里,回去晒一晒家里的太阳,听一听家里的风声,闻一闻家里的气息。
爸爸带着双脚肿的不成形的爷爷回到了家里,安排在一楼向阳的地方,爷爷尽管还在经受病痛的折磨,但他的一颗心都安定下来,他不在惶恐,不在用无助的双眼盯着医院苍白的屋顶,甚至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一日阳光正好,爷爷起床就看见了在床边紧紧牵着他手的玥玥,他的眼里露出慈爱,这个还在稚幼的孙女,她还如此的年轻,就如初生的太阳,充满光明与希望,他想,他这个浑身衰败的老人不应成为他们的拖累,他拉着玥玥的手说到:“玥玥,我不会让你没钱读书的”
老人走的这一天,玥玥在楼上上课,奶奶被爷爷支开喂兔子,爸爸妈妈出门经营早餐店,以前作为电工的他把自己电死了。
这日是一个好日子,新人会在这一日成亲,般新房的人家会在这一日乔迁,就连长久不见踪影的大伯一家,被爷爷叫回来后又在这一日被爷爷送走。
灵堂上大伯哭的几欲昏厥,谁见了都道他孝顺,爸爸妈妈没哭,奶奶也没哭,玥玥更没有哭因为他们知道,老人虽然死的凄惨,但走的安详,他不愿成为儿子的负担,也不愿在忍受病痛的折磨,所以选择了自杀,尽管他们心疼,但也在为他的解脱祝福。
大伯哭的几欲昏厥,不是他多么孝顺,也不是他多么的舍不得爷爷,他只是过不去自己良心的那一道坎,所以用这种办法来自欺欺人,欺骗自己,他也是在意老父亲的,父亲走了他也会心痛,会难过的。
玥玥想这就是无心之人的自我救赎吧!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回想起自己父亲时,不会记得他那些对父亲的亏欠,只会记得这一日的伤心和难过,他也就少了一份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