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写北人无择对舜让王位予他感到羞耻。

舜以天下让其友北人无择，北人无择曰：异哉，后之为人也，居于畎亩之中，而游尧之门。不若是而已，又欲以其辱行漫我。吾羞见之。因自投清泠之渊。

舜欲将天下让予他的友人北人无择，北人无择说：奇怪，舜的为人，虽出身农耕之家，却游走在尧帝门庭。不仅如此，还想用他耻辱的行为玷污我。我羞于见他。于是投入清泠之渊。

第十四章

论说战争是不义、无道的行为，有道之士皆为之耻辱。

1．汤将伐桀，因卞随而谋，卞随曰：非吾事也。汤曰：孰可？曰：吾不知也。

汤将攻伐桀，与卞随谋议，卞随说：这不是我的事。汤说：谁可以？卞随说：我不知。

2．汤又因瞀光而谋，瞀光曰：非吾事也。汤曰∶孰可？曰：吾不知也。

汤又与瞀光谋议，瞀光说：这不是我的事。汤说：谁可以？瞀光说：我不知。

3．汤曰：伊尹何如？曰：强力忍垢，吾不知其他也。汤遂与伊尹谋伐桀，克之。

汤问：伊尹如何？答曰：他有毅力能忍辱，我不知其他。汤于是与伊尹策谋攻伐桀，并战胜桀。

4．以让卞随，卞随辞曰：后之伐桀也谋乎我，必以我为贼也；

汤让位给卞随，卞随推辞说：国君伐桀时找我谋划，必定以为我残忍；

5．胜桀而让我，必以我为贪也。吾生乎乱世，而无道之人再来漫我以其辱行，吾不忍数闻也！乃自投椆水而死。

战胜桀而让位予我，必定以为我贪婪。我生在乱世，而无道的人一再用耻辱的行为玷污我，我不能忍受屡次的搅扰！于是自投椆水而亡。

6．汤又让瞀光，曰：知者谋之，武者遂之，仁者居之，古之道也。吾子胡不立乎？

汤又让位予瞀光，说：智者策谋，武者成事，仁者就位，是自古以来的道理。你为何不肯即位？

7．瞀光辞曰：废上，非义也；杀民，非仁也；人犯其难，我享其利，非廉也。

瞀光推辞说：废黜君上，这是不义；杀害民众，这个不仁；别人冒险犯难，我坐享其利，这是不廉。

8．吾闻之曰：非其义者，不受其禄；无道之世，不践其土。

我听闻：不合于义的，不接受它的利禄；无道的社会，不踏入它的土地。

9．况尊我乎！吾不忍久见也。乃负石而自沈于庐水。

何况要尊我为君！我不忍长久目睹这种情况。于是背负石头而自沉庐水。

（虽表达有道之士洁身自好，但写法偏激。庄子思想贵在重生，重视、爱惜、养护生命为主线。）

第十五章

表述贤士的风骨：高尚节操，与俗逆行，自适自乐，不逐世事。

1．昔周之兴，有士二人处于孤竹，曰伯夷、叔齐。二人相谓曰：吾闻西方有人，似有道者，试往观焉。

昔日周朝兴起时，有两位贤士住在孤竹园，名为伯夷、叔齐。二人相商说：听闻西方有人，似得道者，我们去看看。

2．至于岐阳，武王闻之，使叔旦往见之，与盟曰：加富二等，就官一列。血牲而埋之。

至岐阳，周武王得知，派叔旦前往拜见，并与他们盟约：加俸禄二等，授一等官职。用牲血涂在盟约书埋入地下。

3．二人相视而笑，曰：嘻，异哉！此非吾所谓道也。

伯夷，叔齐相视而笑，说：嘻，奇异！此非我们所谈论的道。

4．昔者神农之有天下也，时祀尽敬而不祈喜；其于人也，忠信尽治而无求焉。

昔日神农氏治理天下，四时祭祀，竭尽虔诚而不祈求福佑；他对于民众，忠实诚信，尽心治理，而不索求。

5．乐与政为政，乐与治为治。不以人之坏自成也，不以人之卑自高也，不以遭时自利也。

乐于从政者便让他从政，乐于治理者就让他参与治理，不因他人的危难而自取成功，不因他人卑微而自视高贵，不因逢时机而自谋私利。

6．今周见殷之乱而遽为政，上谋而下行货，阻兵而保威，

如今周朝见商朝动乱，就急速夺取政权，策划谋略收买臣属，依靠武力保持威慑，

7．割牲而盟以为信，扬行以说众，杀伐以要利，是推乱以易暴也。

宰牲结盟取得信任，张扬言行取悦众人，杀戮征战夺取利益，这是推动混乱的局面替代暴政。

8．吾闻古之士，遭治世不避其任，遇乱世不为苟存。

我听闻上古贤士，遭治世不逃避责任，遇乱世不苟且偷生。

9．今天下闇，周德衰，其并乎周以涂吾身也，不如避之，以洁吾行。

如今天下昏暗，周朝德行衰败，与其和周朝并存使自身受污辱，不如逃离，以保持品行高洁。

10．二子北至于首阳之山，遂饿而死焉。若伯夷、叔齐者，其于富贵也，苟可得已，则必不赖。

两人向北至首阳山，终不食周粟而亡。像伯夷、叔齐这样的人，对于富贵，即使可得到，也必不会依赖。

11．高节戾行，独乐其志，不事于世，此二士之节也。

高尚节操，与俗逆行，自适自乐，不追逐世事，此为二位贤士的风骨。

备注：此篇整理于二0二四年 七月读书笔札

附言：让王这篇，着重珍爱生命，不因权位利禄束缚自身，从而让生命自在自适自乐。关于写贤士、有道之士的过激行为，可能是渲染深刻文采的原由，只能如是观。

庄子哲学思想的主线是关怀生命，过好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