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爱情？爱情究竟是什么？
窗外霓虹灯在远处变成细碎的光点，天空漆黑却总是不缺少寂寞欢愉的人们。
熏热的风从远处吹来，从空调房里出来的老梁，触摸到阳台上略显灼热的水泥，才感觉到一丝真实。
老梁现在有些迷茫了，按道理说这个问题不是他这个年龄应该思考的，而往往思考这些问题的这些人，都是那些荷尔蒙分泌过多的年轻人，他不禁有点儿怀疑，这是不是他这种进入中年秃顶男人的通病：事业进入平稳期了，养活一家人错错有余，但是平淡的生活里却始终缺少一点东西。
这是他经常看报纸看到一半，情不自禁去思考的事情，缺少的到底又是什么东西呢？
老梁苦思冥想，在往后的某个时分，不知道是灵感的突然乍现，还是什么东西勾起了感触，终于从他的脑海里，寻找出了那一个消失许久的词儿——激情，对，他感觉平淡的生活缺少的一抹佐料：正是激情，在找到的那一刻，他的心里竟然涌起了些莫名的感动。
想起激情这个词儿，他能感觉到青春热血在这些年日子平息下去，在此时竟然有些蠢蠢欲动，甚至还繁生出一些不可描述的幻想，令人神往；他甚至能感觉到肾上激素，就在刚才那一刹那悄然分泌了很多，是那种从新找回了活力的感觉。
就他所知，他单位里不少手里有些闲钱，没给老婆知道的，在外面都偷偷养着漂漂亮亮的姑娘，出去聚餐，没带上老婆的时候，就携手带上，那一脸的神情，不知道多么风光，老牛吃嫩草的多的是了去......
“老梁吃饭了”。
老婆的一声吆喝，顿时让他从幻想里惊醒了过来，怔怔然放下手里的报纸，他偷偷地看了看老婆从厨房里端出饭菜时，发现她的脸上并没有特殊的神情，才缓慢地松了一口气，缓缓度上步子，起身而去，双手不自觉的紧张摩擦，装作与平时不无两样，问道：“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他老婆摆摆手，“去去去，洗了手，赶紧吃饭，厨房里哪还有你什么事儿”
吃饭的时候，虽然大部分是自己平时喜欢吃的菜，不知今日为何却吃不出什么肉味来，他也没什么心思品尝到底是咸了一点点，还是淡了一点点，他有点怀疑这样平淡的爱情是不是错了。
他们这一路上平平淡淡地走了过来，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山盟海誓，亦没有说什么甜言蜜语，有的只是岁月交融里的熟悉。
夹菜扒饭时不经意间看到了坐在旁边老婆的样子，她的眼角旁的鱼尾纹似乎凭空增添了许多，皮肤也不似年轻时的光滑，似乎不经意间时光都走过了好多年，他都没有注意到枕边人变成这个样子了，他这才意识过来：是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地看过她了。
他内心涌动出别样的情感，是惭愧，是愧疚，让他恨不得缩起脖子来，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仅仅有些异样的想法与现实的碰撞会让自己羞愧，是那种精神在刚才的一刹那出轨了么？当然不是，跟了他大半辈子她都还没什么怨言，他现在却在想着那些事情......
“老梁，赶紧吃，吃完了收拾了，我还约了朋友要出去跳舞。”相濡以沫这么多年，对方的一丝一毫的变化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她知道他有心事，最近总是神神在在的，她也没放在心上，他是什么人，她心里清楚。
他们相识于当初媒人说亲，见面时相处很融洽，后来结婚不是因为爱情，只是因为在一起的那种平和，于是顺理成章的过在了一起，如今过了一二十年，也一如既往，夫妻俩没怎么吵过架，也没红过脸，一子一女也快要成家立业了。
他们那个时代在一起都是没有现在所描述的那些爱情的，爱情都是后来生活的泛生物，两人凑在一起，有一个会过日子就行了，时代的浪潮下，多是些特殊不理解的浪漫都被理解为耍流氓。
他的老婆，名叫王梅，普普通通的名字，如大众一般在最近迷上了广场舞，一群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在广场上扭动着身躯，随着节奏一起慢慢摇摆，他自己是不愿意在哪里像一群猴子一样被人参观的，健身还不如去慢跑，跳舞不如去舞台，至于聊天，去上网啊.....
在老婆出去的时候，他爱倚在沙发里，浏览些新闻时政，消化着肚里的吃食，然后等着老婆回来，洗澡上床睡觉，差不多就是第二天的时分了。
入夜，他的老婆缓慢的呼吸声在另一边，他却迟迟睡不着，对于枕边人来说，对方的一切都太熟悉了，他能触摸到对方身体的每一处，也能在肉体交融中感受到对方灵魂的欢愉，他知道她所有的一切，可是知晓了生活以后的答案，在没有未知的激情里，消磨着对往日的期待，无异于是一场折磨。
若是把这场折磨的时间理解为是十年，是二十年，甚至拉伸到一辈子。他有点恍惚，情不自禁跳出了生不如死这个词，那天晚上他也不知道是怎样睡着的，他在惴惴不安的惶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 当他的手臂情不自禁地搭上老婆手臂上时，他都没有去思考为什么，这是身体下意思的想法，然后如往日一般安宁的睡去。
他突然意识到，结婚十几年以来，他从未失过眠是有原因的；漫漫人生长路上，两个人互相搀扶前进，确实比一个人孤独奋斗，要轻松许多。
生活不紧不慢地过着，一切有序而又合理。但是当一个危险的念头在你脑海里时不时有所闪烁时，这就意味着，你从未忘记。
他还在沉思前些日子的那个问题，是不是中年大肚男人，总要打破生活的节奏，干些偷偷摸摸的事情，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才是属于自己的激情？难道活了这么长的年纪，不应该激情放纵一回？有钱了有能力，凭什么不能按照自己所想的过？
老梁不停的叩问自己，试图在各种想法里，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径，然后又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很遗憾没有，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什么事情不都是自负盈亏。
按照他的理解，出轨的事情一旦被他老婆知晓，他这个家庭就算是分东离西了，他又不愿意承担这种可能的后果，他不愿意对一个为他生火做饭的十几年的人做出背叛的事情来，那么就只好偷偷摸摸了。
这天，日常的一个酒局，定在了晚上，当然是臭味相投的一群人的酒局，像往常，老梁这样的人是不愿意参加的，但是今天他愿意去偷偷参加一下，毕竟什么都要偷偷摸摸踏出第一步，才有后来的各种成功的可能。
早上答应的时候，不少人打趣道：“老梁终于受够了家里的黄脸婆了啊”一群人呵呵着互相坏笑着，老梁讪讪也笑着应和着，他不知道他们的老婆有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堪，但是显然他自己的认为是没有那么不堪的；“等下一定要让老梁见识一下，那个会所里妹妹的好活儿。”
没有人会去怀疑，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踏出这一步只不过是早晚问题，至于让家里知道，不可能的，他们只是去偷偷腥，金屋藏娇那是老板做的事情。
但是很快他就后悔了，整个下午他都在琢磨着该怎么组织语言，去应对着等下电话里的说辞，这样的请假对于每个月的总有那么几次的公司加班，似乎用上加班的理由再好不过了，他的老婆也不会去怀疑，但是当迈出第一步的心跳声总比平常额外大了一些。
他还在担心香水头发的问题，要洗几次澡才能掩盖掉身体的真相，会不会有所差池，导致一切不可挽留的后果，但是很快仅剩的一点理智都被欲望压了下去，他很快想象着即将发生的东西，带点迫不及待，又有些惶恐，像极了当初他第一次将要坐飞机的情形，一切都是新奇未知。
在一群人互相电话的致意里，每个人的手机都是通向着不同的家庭，在一群男人说着一定早点回来的声音里，老梁感觉到有些不自然，他显得一切都格格不入，像是一个初哥一样经历着未知的迷茫，他迟疑了许久，还是简短地说明了情况：
你先吃，不同等我；吃完就去跳舞，我差不多就回来了，不会很晚。他老婆在那边一直安静地应和着，一如安静陈婉的性子。
霓虹灯如约亮起，在这个城市点亮都市男女不安分的因子，更像是另一种人生活开始的信号。
街角小贩开始卖力招喊着，摆地摊的擦鞋的，夜店小吃也开始点亮招牌，洗浴按摩店散发着诱人的粉红；路上车水马龙的，回家的出来的兼而有之，老梁坐在车上，听着男人们笑着议论着的荤黄段子，眼睛却是盯着外面看着有点陌生的城市。
他不知道脑海里怎么会回想起第一次，他们一起在家做饭的情景，都是新人新手，炒出来的菠菜还有沙土，土豆丝也是粗细不一，肉丝更是一大坨一大坨的，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她一个人单独吃饭了吧？而且近几年餐桌上夫妻之间更没有其他的言语了，他也从未在意过这些。
但是今天突然想起来，他也突然意识到他对她的关心太少了。
唉，他也不知道在即将放纵的道路上，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自家老婆的事情，生活的平和早已习惯的他，对一切不在往常日子里的动作都是失常，他对于会所的姑娘有多么水嫩，不在报以太多的幻想，也突然对这样的放纵失去了激情。
一群男人熟悉停好车，进门后自然地换上了拖鞋，甚至不需要去服务台说明什么，小经理领着往里头走，洗浴之后洗脚按摩一条龙，至于休闲之后的活动，大家心知肚明。
当老梁不知道接下来的流程是什么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出会所保健的事情，“经理，特殊服务，老样子，给我兄弟介绍个水嫩的妹子啊，他第一次来。”早已有人迫不及待了，呵呵笑着，人群间散发着淫欲的气氛，“快点，快点，弄完了，吃点烧烤回家了”，老梁看着他们各自领着年轻的姑娘，进入各自的房门，如梦幻朦胧一般，暗红色的灯勾动诱人的唇。
在与姑娘走进房中的长廊里，竟是如此的慢长，他再一次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一直困扰他的问题，究竟他所想的爱情是什么样的了，是这样一直随着姑娘走到床上去么，老梁的意识竟然有些恍惚，有些兴趣索然，就像是碰到了吃了多年喜欢吃的饭菜一样，不再感到有趣。
他不在对这个感到期待，不是怕生病，只是恍惚判了这么多天的事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这样的结果显然没有回答他所想的问题。
在床上，他拒绝了姑娘的好意，只身一人洗了个澡，然后一人坐在床头，一个坐在床位，姑娘来来往往碰到奇怪的人多了去，反正不用折腾自己，还有钱赚，何乐而不为呢？
老梁用着毛巾擦着头发，像是有感而发，又像是突发奇想，他突然开口问姑娘：“姑娘，你知道什么是爱情么？”
姑娘放下手机，细细打量着这个中年男人，想发现有什么不同，却又没什么不同，然后呵呵笑道，似有些嘲讽“这个，你该回家问你媳妇吧，我这里只做生意，不谈感情。”
说完，又拿起手机，其实她不应该这样说她金主的，只不过大染缸熏染的这两年，哪还有什么青葱般的爱情，那有那么多的情情爱爱，她的生活里容不下那个名叫爱情的东西，她高攀不起的。
她只能在日复一日的短暂肉体的激情里，赚够眼前当下，甚至一两年的钱财，那就再好不过了。
窗外的夜愈发漆黑，姑娘们的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老梁点起了烟，静静地等待着朋友们熙熙攘攘地出来，说实话，他出来的是有些快了，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但是肚子饿了是不争的事实，他现在只想回去吃饱肚子，不再遭受着这个罪，明灭的烟在昏暗里明灭不定，老梁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赶紧回来屋里，在姑娘诧异的眼神里，脱光衣服对着镜子仔细看了整个身体，又闻了一遍衣服没有什么额外的味道，然后赶紧跑进浴室，用了许多沐浴露和洗发液再次冲洗了一遍。
去大排档的路上，他深思了半路，终于在路途的某个点匆匆告别下车，他决定走了回去，权当做一个中年老男人的思考旅行。朋友们也没多说什么，权当第一次上路的不适应。
经历了短短这几日，再把这十几年的人生故事想起，他突然觉得，爱情不爱情已经不重要了，肚子饿了是最重要的，左右手不能缺也是重要的，那么为什么还要为难自己走回去了？于是迅速坐上一辆的士开往家里的路上。
家里老梁的老婆早就回来了，看见他回来，又把桌上的菜去重新回锅热了热，然后继续看着她的电视，老梁坐在餐桌那头，边吃边看着她的媳妇，好像从未没有欣赏她的美丽。
他才迈出了第一步，便觉得这条路的远方，无论如何都不会适合他的，他浑身感到不自在。
老梁再也不需要去思考，爱情究竟是什么模样，他能感觉到老婆对明日的期待的笑容里，找到了爱情的影子，他第一次觉得开始每天都期待起第二天，在夜晚入梦时想和身边的人，一起慢慢变老。
他尝试着看着那些矫情小说，一边嫌弃，一边琢磨着变成现实；生活里竟然还有别样的色彩，他从未说过爱你，喜欢你那些深情的话语，只是偷偷从省下来的私房钱里，为着她的老婆买些首饰化妆品，来延长她的美丽。
爱是不是不开口才最珍贵，陪伴也是最长情的告白，老梁终于在岁月长河里找到了爱情，它从未褪色，一直保持着最初模样。
华灯初上，老梁甘之如饴和他的老婆一起跳着这个广场舞，说实话，还真的有点不错，都感觉年轻了好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