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式微,胡不归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归  

第二回 式微式微,胡不归

生活波澜不惊的继续,带走他们的年少,也埋葬了他们曾经的亲密无间。琴微嫁给景露后,御静像是彻底死心,对着瑟锦又一日日亲密起来。在某一些方面,看着天真的瑟锦是聪明的,就像她知道,即使是喜欢琴微的御静,亦永远会善待自己。至于景露,虽然不爱琴微,虽然也知道琴微爱的不是自己,但是求娶她的人是他,对不起她的人也是他,因着这份愧疚,景露一直避着琴微,整个人消极苦闷的很。

景露因着应酬和别人去赌场玩,慢慢的竟爱上了那种紧张刺激的快感。最开始玩的小,还是有输有赢。随着对赌博的日渐沉迷,景露越玩越大,越赌越输,又继而越输越赌,欠了赌坊一大笔的债。景露无奈之下,偷了家里的地契,抵押给赌坊,希望可以翻本,偿还欠债,结果又将其全部输光欠了大笔的银子,被赌坊赶了出来。

景露胆战心惊的浑浑度日,直到赌坊找上家门,王径庭和王御静才知道景露偷了地契,欠了一大笔钱。王径庭勃然大怒,冲到后院找景露,琴微看着怒气冲冲的王径庭,不明所以,景露倒是镇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王径庭逼近,挥刀砍向自己。御静拦在王径庭的身前,琴微牢牢的抱着王径庭的胳膊,费尽力气夺着他的刀。王径庭气的整个人在颤抖,对着景露大骂,“孽子,给我滚,我没有你这个儿子,给我滚出去。”景露就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王径庭,许久说,“父亲本就不看重我,我滚就好。”说完跪下来对着王径庭磕了三个头,并未看琴微和御静一眼,转身离开。琴微看看御静,想问问怎么了,却不知怎么开口,终究没说话,径直朝景露追去。追到门口,好不容易拉住景露,问,“怎么回事呀?发生什么事?”景露猛地甩开琴微,琴微不防,摔倒在地上。景露回头看了眼琴微,并没有去扶她起来,“我没事,你回去吧!”说完,没有停留,转身往外走去。

王家终究还是帮景露还了所有欠债,被景露抵押的地契赎回了部分,但王径庭也正式声明和景露断绝关系,通知所有亲友皆不可收留景露这个孽子。

景露的离开,琴微在王府的身份变得尴尬。当琴微知道事情已无转圜余地时,琴微决定离开王家去找景露,既然已经和景露结为夫妻,本就该荣辱与共的,她并不想一个人在王家生活。

景露离家后,御静找过一次琴微,因住不同的院子,又刻意的回避,自琴微嫁入王家,他们并不常见面,御静告诉琴微不要担心,他会帮助景露的,等父亲气消了,便会让景露回家。

    转眼,景露已经离家半年,琴微刚开始还抱有希望的等待,日子一天天过去,所有人的生活都似乎安好,王径庭待她也算周到,只是从未提及要让景露归家。御静来找琴微,说找到景露了,景露不愿意和他回来,让她去劝劝景露。

    那是半年来,琴微第一次见景露,景露刚刚从赌场出来,满眼疲惫,看到景露的瞬间,她呆住了,她无法将眼前这个潦倒的男子与景露联系在一起,他们一起长大,虽然景露不如御静给人温暖持重的感觉,但一起玩到大,一直都是阳光率真的,而此刻的男子,眉宇间全然没有英气,像生命的暮年,颓废而枯萎。琴微走近景露,景露看到她,似没看到她,径直往前走去,琴微赶忙拉住景露的胳膊,“景露,跟我回家吧!”因为拉的紧,她能感觉到在她说回家二字时景露的微颤。景露并不看向她,“松手,我没有家。”琴微说,“景露,你有我,我们有家。”景露转过来,看向琴微,“琴微,你在可怜我吗?”苦笑道,“琴微,我害惨你,你转过来又可怜我,我不需要。”琴微没想着景露会如此想,“景露,我没有,我们本该是一体的,我们已经成亲。”景露听到成亲两字,不想如此耽误琴微,“琴微,我已与王家断绝关系,你是王家的媳妇,我们之间也早是恩断义绝的,你还不懂吗?”景露说完,似是不愿与琴微再有瓜葛,狠狠的甩开琴微的手,快速离去。

    琴微愣在原地,这半年她一直在等景露回来,她没想过未来,没想过爱恨,她只将一门心思用于等待,等待一个人便用完全部力气。而此刻,景露说,他们早已经恩断义绝,他已将她视为陌路。

    琴微回家后,她一直回想那日见景露时的种种,景露说他没有家,那自己呢,自己如今亦是没有家,成亲后许家不再是她的家,而王家,她的丈夫不再这里,她的家更不可能在这里。

    几日后,琴微去书房找御静,敲了书房门,御静说“进来”,许是当成下人进来,并未抬起头,一直心思专注的在看眼前的账本。琴微看着御静,一如往昔,她总是默默的看着认真做事的御静被瑟锦各种骚扰,然后苦笑不得,妥协的陪她们去玩。她看惯了他的侧脸和背影,少有如此正面的凝视他,一时出神。看来人半天未动,御静抬起头,刚好对上琴微专注的目光,双目交汇,琴微一时尴尬的无所适从。倒是御静先开口,“琴微,找我有事吗?”这些日子,琴微第一次找他,想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

琴微定了定心神,坦然的迎上御静的目光,说,“御静哥哥,能否帮我在外边找间小屋?”御静疑惑的看着琴微,“找房子做什么?”“我想搬出去住。”御静有些急,“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出去住?可是有人待你不好?”琴微静静的看着御静,“不是,大家都对我很好,父亲母亲也很照顾我。”御静说,“那你怎么要搬出去?”琴微认真的看向御静,“御静哥哥,上次我们见景露,他看起来过得很不好,我得照顾他。”御静说,“我会照顾他的,我会劝他回家的,你就安心在家里呆着,好吗?”琴微轻轻地摇摇头,“不,我们都知道,他是不会回来的,对不对?况且父亲也是不会同意他回来的!”御静不知该如何反驳,“父亲是不会同意你搬出去的?”琴微顿了顿,“父亲那里我会去说的。你不用担心。”如此,御静犹是无法答应琴微,两个人相对而立,静默无语,谁也不能说服谁。良久,琴微开口,“御静哥哥,即使你不帮忙,我也是要搬出去的,我心意已决。”

御静看着琴微蹙起的眉头,自小见到的琴微都是恬静温婉的,总是他们说什么就什么。何曾见过她如此的坚决,坚决的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此时的御静,没有可以坚持的立场,终是妥协,“我可以帮你去找房子,但是你得先征得父亲的同意。”琴微看御静同意了,“我会请求父亲同意的,谢谢你御静哥哥。那我先走了。”说着往外退去,不再停留半分。到门口时,琴微默默的说,“我是他的妻。”像是说给御静,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御静刚想着唤琴微问问房子细节,看到的只是徐徐关上的房门和门外的人影,抬起的手悬在空气中。以前,景露最爱惹恼瑟锦,两人你追我赶的打闹,琴微总是安静的站在自己的身边低眉浅笑。而如今那浅笑吟吟的女子,蹙起眉头,请求自己帮忙,为着去向另一个男子的身边,而自己无法拒绝。

从书房出来的琴微恰巧碰到了瑟锦,她们已经许久不见面了。自御静说喜欢琴微那日起,瑟锦总是刻意避着她,她们之间再也回不去曾经的亲密无间。瑟锦见到琴微,有点微愣,许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琴微,琴微亦不想瑟锦误会什么,连忙说,“我来请御静帮个忙。”这么些日子过去,他们四人走到现在这步田地,瑟锦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琴微。最开始知道御静喜欢琴微,生气嫉妒使她不愿意见琴微,后来,央求景露娶琴微,自己和御静成亲,愧疚难堪让她觉得不好意思见琴微。她习惯了幸福,所以刻意去遗忘琴微和景露,不打探,不去想,不去见,刚好御静也在瑟锦面前对景露和琴微的事避而不谈,瑟锦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将他们隔离出自己的生活,不去想看似幸福下的满目苍夷。女子的妒忌最不容忽视,纵然是想着拼命压制,瑟锦还是发出充满醋味的声音,“姐姐找御静哥哥什么事?”琴微太过了解瑟锦,淡淡的说,“我要搬出去住,想请御静帮忙找房子。”瑟锦听完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算是对琴微的回应。琴微不知和瑟锦说些什么,想寒暄几句,两人又实在都做不来,便默默的离开了。

瑟锦进书房时,御静正背对着她看向窗外,她没有说话,看着他的背影,自成亲后,他留给她的背影越来越多,以前她总对着他嬉笑,如今爱重于他,爱的苦涩,是无法如以前般天真烂漫的傻笑。许久,御静回过头,一瞬间,瑟锦看着他脸上的落寞迷茫,心疼的绞痛。这份落寞,是因为琴微要离开吧?御静一下子就恢复了正常,对瑟锦说,“瑟锦,怎么过来了?”瑟锦说,“最近看你老是咳嗽,午饭又吃的少,所以做了百合山药粥送过来给你。”看着御静一口一口的将粥喝完,瑟锦在一旁唠叨,“母亲说,百合山药粥最能够润肺止咳,宁心安神了。你的咳嗽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御静看着瑟锦突然展露以往的娇憨,一下子被逗得笑了起来。瑟锦却傻傻的看的呆住,多久了,御静都没有如此对她笑过。

琴微找王径庭说要搬出去住,自然是遭到了王径庭的反对。“琴微,我和你母亲待你不好吗?我早前已经说过,虽然我将景露那个逆子赶出家门,但是你还是我们王家的媳妇,我们不会亏待你的。你就在这个家安心住下。”琴微早想到王父是不会轻易让自己离开的,所以早已想好说辞,“父亲,我与景露已经成亲,夫妻本就同为一体,景露在哪里,我便该在哪里的,请父亲成全。”说着跪了下去。王径庭没想到这个女子如此执拗,说,“琴微,你可知道,出了这个家门你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吗?你将从此没有依靠,我们亦不再会帮你分毫,依我之见,景露也不见得可以养家,你们的生活将可想而知。纵是如此,你还是执意要离开吗?”琴微抬起头,看向王径庭,“父亲,我和景露一起长大,我知道他,了解他,他并不是像您说的那样不堪。而且他现在需要我,我会给他一个家,我是一定要离开这里的。”王径庭看着琴微,这个总是微笑温婉的女孩,此刻执着的让他难堪。或许是因为她年轻,不知道失去家族庇护的他们,将要面对怎样的生活。她可能不了解那句“贫贱夫妻百事哀”并不是空穴来风。王径庭还是不能立刻答应琴微,“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容我考虑一番。”王径庭是要和许伯彦商量一下的,让琴微如此离开王家,他还是得看许伯彦的想法和面子。琴微站起来,坚决的说,“父亲,如果决定好了,请您尽快通知我,但我一定是要搬出去的。”

王径庭拜访许伯彦,找他商议琴微要离开王府的事。许伯彦自是不同意琴微搬出去,景露被赶出王府,已经让他觉得亏待琴微,如此这般让她出去受苦,他是万万不会同意。许伯彦和王径庭商量一番后,决定让琴微的娘亲董夕瑶劝劝琴微。

翌日,董夕瑶差人请琴微回家探望。琴微以为娘亲身体抱恙,急急地回到家中。看到董夕瑶安好,才放心下来。董夕瑶倒不急着劝说琴微,而是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来。

“微儿,你可知道,为什么我很少提及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吗?”琴微答,“女儿不知。”董夕瑶并不理会琴微,陷入回忆中,“在我小的时候,家中境况还是比较好的。我的祖父当年金榜题名中了举人,被派到靖安城,做一方父母官。在我的印象中,祖父总是威严的,不苟言笑。而我的父亲却恰恰相反,他温和儒雅,随遇而安。他喜欢读书,总是喜欢抱我在膝头,念诗给我听。母亲是个急性子,但是对家人十分周全。在我十一岁那年,我的祖父突然因病去世,我们一家像是大厦失去了支柱。父亲考过两次科举,全都以失败告终。家中的仆人陆续离开,我们也从大宅子搬到了小院子。父亲还是喜欢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只是他身上的温暖日渐消失,因着人生的不得意,整个人暮气沉沉。母亲终日沉浸在生活的鸡毛蒜皮之间,变得越来越暴躁。总是一点小事就可以和父亲吵一架,一点小钱就唠叨上老半天。彼时,我是厌烦母亲的,但我也同情她,我的父亲是那种活在理想中,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他没能力在这个蝇营狗苟的世界生存。而母亲则要算计一家人的生活,所以她生活的不幸福。”过了好一会,董夕瑶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对琴微道,“微儿,我给你讲这些,你明白吗?离开王家,生活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得自己维系一个家,而柴米油盐的生活你定然是负担不起的。到时你自会觉得‘贫贱夫妻百事哀’。”

琴微看着娘亲,董夕瑶很少在她面前提及往日生活,许是那会,她生活的十分不快活吧。但此刻她还是固执的看着董夕瑶说,“娘,我不知道我以后将要面对的生活。但是我知道,景露不是外祖父,我亦不是外祖母。我永远是我,我的心性并不会因为境遇不同而去改变。”董夕瑶看着倔强的琴微,说道,“微儿,你还是太年轻,你并不了解生活。”琴微说,“娘,或许我不知道生活本该是什么样?是住在一个大房子里,奴婢成群,衣食无忧,却空虚寂寥的过一生?我只知道,我已经是景露的妻子,夫妻同为一体,任何情况,我都应该在他身边,给他一个家。现在的我,不能因为以后未知的生活,便弃他于不顾。”琴微反问道,“若是您,您可以离弃父亲吗?”董夕瑶沉默不能言,像是在沉思,不过她知道,如果真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她是可以的。因为她不愿意像母亲一样在抱怨愁苦中过完一生。

董夕瑶终归是没有说服琴微,两家长辈对琴微要搬出去的决定算是默认。琴微说着他们无法拒绝的理由,她是景露的妻子。他们纵然是父母,也无法阻止妻子走去丈夫身边。

如此,琴微搬去了御静为她寻找的院子,院子基本在王府和许府的中间地带,院落不大,进门是一个小花园,暮春三月,草长莺飞,几株桃树,开的粉嫩夭夭,明艳灼灼。穿过游廊,四四方方坐落着几间房舍,特别有小家小院的味道。琴微搬出王府,只带走了跟着她出嫁过去的丫鬟绿儿和一些嫁妆,在王府也呆了大半年,她并未有一点归属感。本想让绿儿留在王府或者回去许家,不过绿儿坚持和她一起离开,琴微想想和绿儿相处多年,感情深厚,一起的话,彼此有个照应,自己也绝不会亏待于她。离开时,御静他们并没有来送她,只安排了一个下人驾马车送她过去,王径庭和唐舒雅生气琴微的固执,瑟锦不知该和琴微怎样道别,为了避免两人尴尬,所以没有去。琴微不知道的是,御静其实一直在阁楼上看着她坐上马车,看着她放下窗帘,看着马车离开,看着她的窗帘掀开,看着她回头望,看着她完完全全的离开。琴微那一回头的张望,是对王府,对瑟锦,对御静最后一次无声的道别,从此天高海阔,情义两忘。

琴微安顿好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景露。以前她听说,景露在码头工作,却并不知道他具体是做什么的。琴微连着半个月去码头等景露,都没有见到他。后来想到这样也不是办法,想起她上次见景露时,景露刚刚从赌坊出来,可见景露并未戒赌,所以第二日起,琴微便在赌坊门口等景露。她总是从日出等到日落,在天黑之前回家,每天早上充满希望而去,每天晚上满载失望而归,默默的念一句:“式微式微,胡不归!”。日日如此,周而复始。

其实,最近一段时间,景露一直在暗处观察她,看着她的柔弱与固执,景露更加的愧疚。从琴微最开始去码头找他的时候,他就知道,所以一直躲着她。后来,御静找到他,告诉他琴微为了他从家里搬出来,说琴微想给他一个家。说到最后,御静有点愠怒,警告景露不要对琴微这样残忍,不要让她日日空等。知道琴微说要给他一个家时,景露不是不感动的。娘亲早亡,父亲又不看重他,除了御静以前给他的那点温情,他很少有家的感觉。但是,此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知道自己不能去见琴微,自己已经伤害她够多,不能害了她一生。他总是在琴微回家的时候,跟在她的身后,送她一路。

即使一直等不到景露,琴微仍然坚持去赌坊外边等。她觉得他只要没有戒赌,就一定会再次出现。而她好想见到景露,告诉他,他们有家了,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家。告诉他院子里的她种了一片向日葵,等到夏天就会开出一片阳光。

直到御静出现之前,琴微都不知道,她日日在外边等景露,而景露总是从赌坊的后门进出。那一日御静突然出现,不由分说的拉着琴微进入赌坊,琴微看到了赌桌前正在因为赢了赌注开心高呼的景露。御静看着琴微,说,“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在等的人,你在外边风吹日晒的等着他时,他在这里逍遥自在。如此还要等吗?”

琴微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赌坊,怎样走回家中。她一直努力,一直努力的走向景露,如今她发现这一切或许景露并不需要。这段时间一直坚持的信念轰然崩塌,整个人仿佛海上的船没了灯塔,全然迷失了方向。

那日后,琴微便生病了,起初不过是一点风寒,一直拖着没医治,到最后发烧到整个人都烧迷糊。等绿儿发现时,琴微已经昏迷不醒。绿儿急的没了主意,想到御静曾经叮嘱过遇到什么事就去找他。绿儿急急忙忙的出门,却在门外碰到了景露。那日景露看着琴微和御静离开,知道这次琴微肯定会对自己心死。或许习惯了那段日子每天默默送琴微回家,现在他总是会每天来琴微住的院子外溜达一圈。平日里看到绿儿进出,一次都没看到过琴微的身影。今天看着绿儿哭哭啼啼的向外跑,急忙拦住绿儿问,“绿儿,怎么了?哭着做什么,可是琴微出事了?”绿儿一下子没认出景露,疑惑的看着挡住自己的人。景露不耐烦的说,“我是景露。”绿儿将琴微发烧昏迷的状况告诉景露,景露冲进屋子,径直抱着琴微往街口的医馆走去。

郎中看过琴微病情,说琴微的风寒已经拖得十分严重,已经寒气侵入肺部,再拖下去真是性命堪忧,也不知她如何忍到今日。看完大夫,景露送琴微回家,绿儿去煎药,留下景露在一旁照顾琴微。景露打量房子,房间布置的很清雅,就如同琴微的人一样,屋中所用之物,大到椅子,小到杯子,皆为双数。琴微烧的整个人难受,糊里糊涂的说的呓语。景露朦朦胧胧的听到自己的名字,凑近了听,果然琴微断断续续的念着,“景露。”“景露。”景露难受的想抽自己,他待琴微何其凉薄,不想她待自己却如此情深意重。

景露不再躲着琴微,日日前来探望,琴微的病情在绿儿和景露的照料下渐渐好转。琴微和景露相处也由最初的尴尬,一点点找回曾经的亲密。景露总是陪着琴微,两个人静静的不说话,景露在一旁闲闲的看着书,琴微在床上做着刺绣,两人倒有点夫妻的感觉,琴微觉得现在的景露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样子。偶尔,景露也会陪琴微在院子里散会小步,大夫叮嘱要静养,不过躺的久了,琴微也觉得闷。花园里的蔷薇开的正好,白的纯净,红的妖艳。琴微想到瑟锦最喜爱蔷薇花了,许是最近和景露相处的平静,总能让她想起以前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景露,还记得那还会你总是和瑟锦争哪一朵花最好看吗?如果瑟锦说红色那朵美丽的迷人,你一定要说白色那朵芬芳的醉人。”景露迟迟没有答复。琴微转过头看到景露凝重的神情,自己展开的笑容凝在脸上。景露当然是记得的,瑟锦最喜欢蔷薇花,见到开的好看的,总是让他们也要说好看,可自己每次偏偏不如她的意,他喜欢她明媚的笑容和生气时的娇憨,所以偏爱逗趣她。景露总是在吃过晚饭后离开。但是或许是今日触及往事,景露送琴微回房后,便借口有事离开了。琴微也是暗自后悔,不该一时大意,就说到瑟锦,过去就该忘记,往前走,最好过失忆,不再记起。

这些日子,琴微也慢慢知道景露在码头做事,就是跟着码头上的帮派,做着争斗地盘,欺霸乡里的事。她总想着劝劝景露,却不知从何说起,景露从不和她谈到他的生活,关于做什么,关于赌博。

再过一个月,就是景露的生日,琴微打算在那一天给景露说希望他回家,回到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一次琴微上街,遇到了景露和他的兄弟们,别人齐齐称呼她大嫂,她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转身看到景露他们走远的身影,才想起忘了招呼景露回去吃饭。

琴微一直在等待景露的生日,却在某一日晚上被急促的敲门声惊扰,她想着会不会景露,绿儿去开门,却带进来一个浑身湿透,全身数道伤口在淌血的少年。那少年看到琴微,直呼大嫂,说道,“大嫂,别怕,我是景露哥的弟兄。”琴微看着这个少年,她是有点印象的,碰到过好几次他和景露一起。不过以前看他总是朝气蓬勃,热情洋溢,今日怎的如此狼狈。少年看着琴微,微微有点哽咽,稍稍停顿的说道,“嫂子,我来就是想跟你说声,景露哥死了,你不用再等他了。”

琴微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到了,愣在那里,一时反应不过来。那个少年看了一会琴微,然后说道,“大嫂,请你节哀,以前景露哥叮嘱过我,如果他有什么事,一定得来给你说声。我今日来就是告诉你一声,我还有事,我要先走了。”琴微脑袋朦胧的听少年说他要走,急忙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袖,不想碰到他的伤口,他痛苦的呻吟了一声。琴微稍微回过神来,吩咐绿儿去拿药箱。转头对少年说,“你稍等片刻,让绿儿给你包扎一下伤口,趁着这功夫,你也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

原来是他们两个帮派为了争夺地盘拼杀,景露他们这边寡不敌众,最终落败,少年逃出来时看到景露被砍杀倒下,他不想再回去帮派里,本想借此机会逃去外地,又想起景露以前说过,如果他有什么事,让他帮为给琴微带话。故此深夜前来,算是为景露做最后一件事。少年上好药,换上了本来准备给景露的干净的衣服。琴微请求少年带她去械斗的地方找景露,少年推辞了,说自己还要赶路,实在不能耽搁,不然到明日恐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对陌生人,琴微也无力请求,问清了械斗地点,便送少年离开。

因为不放心景露会不会回家,所以琴微让绿儿在家等着,自己一伞一灯一蓑衣,急急地赶去械斗的地方,她知道景露没事的,她知道自己要快点去找到他。大雨一直下,冲刷着码头边暗巷里的血迹和泥泞,空气中全然是血腥的味道,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具具尸体,急于找到景露的迫切心情让琴微忘记了害怕,她用颤抖的手,费力的搬过一具具俯躺的尸体,用衣袖拂去面上的泥泞,认真的去辨认景露的面容,尸体在雨中泡的久了,冰冷僵硬。这黑暗的夜,凄冷的雨,琴微借着微弱的灯光,找遍了地上所有的尸体,都没有发现景露。她想景露一定是没事,也许此刻他已经在家等她,但脑海里总浮现出来那个少年说景露被砍了一刀倒下的样子,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她一定要找到他。琴微重新将地上的尸体再辨认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她打着灯往暗巷深处走去,她不知道要走去哪里,她只是茫然的找寻着他。走到暗巷的尽头,躺着一个人,琴微稍微的迟疑了一下,继而快步的走近,颤抖的将灯凑近那人,看到他蜷缩成一团,脸色惨白,和这漆黑的夜形成了鲜明的对面。腰间的刀口很深,皮肉翻出。琴微用手去触摸他的鼻尖,颤抖的感受丝毫微薄的气息。

琴微取下蓑衣,披在景露的身上,撕下血污的衣袖,将景露的双手固定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步一步驮着他向医馆走去。到医馆时,抬头间,天色已经发白。大夫凌晨被琴微的敲门声吵醒,本来就不耐烦,看了景露的病情,受了刀伤,又在冷雨中泡了大半夜,十有八九是救不活了,就连忙摇着头,将琴微往出赶。琴微没有办法,跪下来,一直流泪磕头,求大夫救救景露,无论花多少钱,他们都可以出的。大夫上次医治过琴微,看她可怜,答应她试试,救不救的活就看天意了。

大夫给景露处理包扎了伤口,让琴微喂了一些药丸给他,之后开了药方,大夫告诉琴微,景露身上的伤都不在要害,只是受伤后他失血过多,又在冷雨中泡得太久,如今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命了。药房的学徒还没有来,大夫让琴微自己去药房煎药。琴微请求大夫帮忙给景露换身干的衣服,大夫不耐烦的答应了,琴微只能万般不放心的去煎药。

琴微煎好药回来,景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没有一点生气。琴微用手碰了一下他,比起刚在的浑身冰冷,此刻能感到微温的体温。琴微将药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给景露,一碗喂完流掉大半。琴微急的问大夫,大夫说景露如今没有吞咽能力,琴微问,“那怎么办?”大夫说道,“自己想办法。”琴微想了半天,到药房将剩下的药热了下,装到碗里,一口一口的渡给景露。

御静来到医馆时已经是中午了,看到安静躺在床上的景露,和他床边的琴微的背影,莫名的心疼。不知是什么时候起自己已经无法庇护这个以前总跟在自己身后的弟弟,不知什么时候起眼前这个温婉柔和的女子已经变得固执倔强。御静让琴微回去休息,琴微才知道已经是第二日,一晚上太过紧张恐惧,完全忘记了疲惫和时间。

御静经过大夫的同意送琴微和景露回家。回家后便让绿儿带琴微去洗漱休息。琴微放心不下景露,不肯离去。御静说道,“我会好好照顾景露了,我请了城里仁济堂的霍大夫,他一会就到,我会让他好好看看的。”霍大夫在城中素有名望,琴微稍稍放下心来,不过还是坐在景露旁边不动。御静耐心的劝说,“你最起码去洗漱下,换身干净的衣服,别景露没醒过来你又病倒了。上次你的病还没有全好,这次又淋了一夜的雨。”

琴微这才看看自己,满身的泥迹,袖口被撕扯的破破烂烂,淋湿的衣服半干不干的在身上,头发和面容也是沾满了泥水,整个人狼狈不堪。想着御静在,也是放心的,便跟着绿儿下去洗漱了。换衣服的间隙,琴微已经坐在床边睡着,绿儿轻轻地放她躺下,敛上门,悄悄的出去了。

原来,绿儿看琴微出门一夜未归,天一亮,就急忙去王府找御静。将景露出事,琴微出去找景露的事告诉御静。御静赶去事发地时,码头已经被官府的人清理干净,御静打听,并没有发现景露。便到处找起琴微,怕她出事。找了一个早晨,终于在离他们家很近的医馆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景露和疲惫清冷的琴微。

景露的病情反反复复一月有余,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多亏了御静一直关照,才可以看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不然琴微真的不知道他们该如何扛过这一关。   等景露身体转好已经是7月了。一日琴微路过花园,看到刚搬来时种下的向日葵已经开花,在朝阳下,像头顶光环的天使,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对着她微笑。琴微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越笑越愉快,笑出了泪来。看着景露一日日变好,沉重的心渐渐放下。现在看着这些盛开的向日葵,给了她愉悦和希望。琴微折了几支,插在景露的房间,一手拿着花瓶,笑着告诉景露,花园的向日葵开花了。

景露好久没有见到琴微这样笑了,自己生病后,琴微日渐消瘦,她亦越来越沉默,好像随着她的清瘦,将她身上的温暖一点点带走。而此刻,她抱着盛开着向日葵的花瓶冲他笑的像个孩子,花也不能比她更美丽。

等景露身体大好已经是半年后了,彼时已然入冬,琴微身上余钱所剩无几,近两个月,她一直在陪景露的空余,做些刺绣让绿儿拿出去换些微银两。她和绿儿还有之前的冬衣,总得为景露准备一些冬衣。不过冬天远比做刺绣来的快些,琴微实在没法,只能将成亲时父亲送她的玉镯当掉,父亲说那对玉镯是她祖母留下的,瑟锦成亲时给了她一个,现在将另一个给琴微,希望她们永远彼此惦念,彼此照顾。

景露虽然不知道琴微当掉嫁妆,但也慢慢察觉家中境况的窘迫。所以身体刚好,便出去找工作。他向琴微保证不再做以前的工作,不再赌博。琴微也说,他的命是她的,所以以后都得听她的。景露经常在码头晃荡,一日听说有一趟船近日要去东海送趟货,因着冬天,又路途遥远,跑船的伙计比较少,所以待遇还是比较丰厚。

景露回家找琴微商量,琴微不同意,“你大病初愈,实在不宜出远门。”景露动动胳膊踢踢腿,说,“你看都好好的,我就去一两个月,刚好能在年前回来。”琴微还是不同意。景露继续软磨硬泡,“琴微,你说这是属于我们的家,男子汉大丈夫,我现在要去赚钱养家,你就好好等我回来。”琴微被景露逗笑,不过,还是不同意,景露这条命捡回来的好不容易,她可不能再让他去冒险。

景露看让琴微同意无望,就在出发那天凌晨偷偷离家,只留下一封书信写着:琴微,等我回来。勿念,我会照顾好自己。景露不知道,如此轻率的决定,让他们之间命运的风帆又一次的偏离彼此,不过那已经是后话。

景露走后一月余,琴微发现自己有喜了,如此,她更加期盼景露赶紧归家,将这个好消息分享于他。等到两个月时,还是迟迟不见景露回来,琴微更加的焦虑,之前景露说最多两月便归的。景露走后,御静来看过琴微两次,景露出海前曾拜托御静代为看顾琴微。琴微让御静打听下景露为什么还没回来,得到的结果是那艘船都还没有归来。眼见年关将至,景露还是没有回来,他们家里没有一点新年的气象。琴微最近老是做噩梦,总是梦到景露掉在海里,一声声的呼救,而自己却只能远远看着无能为力。每次从噩梦中醒来,琴微都流了满脸的泪,默默的念着:“式微式微,胡不归?”

过完年,琴微已经怀孕四个月,只是还是没有景露的一丁点消息,想问问御静,可是他已经许久不曾过来,总是差人送来各种东西。一日琴微饭后在花园散步,看到王妈和李婶又过来送东西。想着走过去让带话给御静,问问景露的消息。不想刚走近,却听到王妈给李婶说,“这二少奶奶也是可怜!”李婶说,“谁说不是呢!成婚不久,二少爷就被赶出家门,这搬出来不到一年,二少爷又出海被淹死在风浪里,尸骨无存。”说着,王妈也赞同似的叹了一口气。

琴微听着他们的谈话,想起夜夜的噩梦,整个人向下倒去。王妈和李婶听到声响,过来看到琴微,急忙搀扶,而琴微已经失去知觉。

琴微醒来已经是两日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御静,他用着疲惫沙哑的声音对琴微说着,“琴微,对不起,对不起,琴微。我该早点告诉你景露的事的,我是担心你……”琴微摸向平坦的小腹,那里曾经存在过的生命已经消失。琴微完全听不到御静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生命充满了无尽的不幸和疲惫,而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等待,等待良人归,等待下一场花开。

而在海的另一头,在一个叫久夷的岛上,景露悄然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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