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玖月授衣
《老蔫的自我》
上高中后他们打过一个人 那人没敢还手 只是流着血问为什么打他 打人者老蔫哭了 他反问那人 记得上幼儿园时 你打过我吗 那人一脸茫然 对这个原因将信将疑 说真的 我并不怀疑老蔫 就是这样一个记仇的人 只是纳闷 这么一个浑人 对自我竟然那么执着 果真有一个 从幼儿园起就不变的 真实的,延续的老蔫吗 打人者在哽咽 多么沁人心脾 哪怕消失了他纯粹的肉体 仍会留下那固执的自我
被打的人流着血问打人者为什么打他,但打人者却突然哭了。后面简单的交代了打人者为何打人的缘由,是因为被打者曾经也是打人者,打人者只是为了报当年的“一打之仇”。可并没有点明打人者在这样“大仇得报”时刻,痛哭的原因。
“大仇得报”的老蔫,为何会痛哭呢?
幼儿园到高中,中间至少已经过了九年,可这九年的岁月,并没有将幼儿园时所遭受的伤痛消磨掉分毫,反而一直压抑在心底,童年的阴影在心底挥散不去,是何等的痛苦。这九年的时光里,老蔫又是如何将这份幼时的“仇恨”压至心底,只等一个自己变得强大之后,可以报当年之仇的决心。
在内心积攒多年的“仇恨”,大仇得报的那一刻,看到当年的打人者被打的流着血,心中大概有着宣泄的畅快,他的痛哭,何尝不是一种喜极而泣和压抑多年的仇恨发泄之后的畅快。
幼儿园被打的老蔫,时经多年,一直铭记着当年被打的事情,甚至压抑了多年,这么多年,厚积薄发,等待着一个报大仇的时机到来。与之产生鲜明对比的是,当年的打人者的茫然。打人者早已忘却了当年施暴之事,甚至连一点印象都没有。其实,幼儿园时的记忆很容易变得模糊,而那些平时的小事更是会在九年的时光里消失的不见影踪。老蔫当年的噩梦,不过是当年那个打人者记忆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足以挂怀。可对老蔫来说,却是一场追随他九年的噩梦。
这样的一个对比,刺目不已。而打完人之后,认知到这个事实的老蔫,心里恐怕会更不好过,哪怕报完了仇,也还是哽咽不止。当年的打人者这么多年心中毫无愧疚,甚至早已忘却,当年打人者的不自知,这对老蔫来说,大概是一个更严重的打击。
打人者与被打者身份的变换,也是一个有趣的轮回。这样的变换,似乎也与“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论调有相符的地方,只是如今报完仇的君子,心里缺了那份畅快。
这样一个从幼儿园起就不变的,真实的,延续的老蔫,却拥有一个固执的自我,到底是褒是贬,是好是坏呢?
《震慑活人的殡葬》
葬礼上难觅真悲伤 丧户不可阻挡乡亲猜拳行酒令 围观者也不担心声嘶力竭的哭声诱发了女眷的数番晕厥 孩子们披麻戴孝 在难得见到的照相机前 表哥竟然露出了笑脸 他一辆一辆的把自行车数清 这就是他的亲戚们 尽在同村 远及邻县 不出五服 血亲姻亲 虽无一富贵 无一富户 但是他们要震慑的 也是穷人 无非乡亲 足矣 他就在二八自行车阵前 趁着哀乐狂奏 把一个往日叫板的鼻涕虫打翻
“葬礼上难觅真悲伤”开头这一句,其实就已经无情的戳破了葬礼的面目,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丧户不可阻挡乡亲猜拳行酒令 围观者也不担心声嘶力竭的哭声诱发了女眷的数番晕厥 孩子们披麻戴孝 在难得见到的照相机前 表哥竟然露出了笑脸 他一辆一辆的把自行车数清”短短几句,就将现实生活中参加葬礼的人的面目写了出来。不禁让人想起,自己曾经见证过的那些葬礼,想起了那些酒席上大吃大喝,还有女眷们那夸张至极的悲哭,大多只是只闻其声,不见眼泪,偶尔掉下来几滴眼泪,也不得不叹服其演技精湛。这个世上,从来不曾有什么感同身受,死者家属的悲痛,亲戚们是感受不到,他们只是出于亲戚关系以及自古以来的丧葬传统,前来凑这个“热闹”。
而死者的家属们,那份悲痛也在葬礼中变了质。就如同诗中所说,死者的葬礼,目标也已然变成了震慑活人的殡葬。葬礼越热闹,所谓的排场越大,在别人面前也能挣够了面子。而不管是诗中,还是现实生活中,葬礼同婚礼一般,都变成了证明家中财力的衡量标准。当自家的葬礼办的越热闹,越排场,死者家属以及亲戚脸面上也变有了光,似乎也是家族财力以及地位的一个标志。葬礼带来的脸面光辉,以及那种心中隐隐约约的优越感,也在不知不觉中抹煞了死者家属心中的悲痛。
“他就在二八自行车阵前 趁着哀乐狂奏 把一个往日叫板的鼻涕虫打翻”而这份由葬礼带给他们的荣耀以及优越感,足以让他们重新拾起“自信”,心中涌起莫大的勇气,在哀乐的狂奏伴乐声之下,带着这份由本该伤痛的葬礼带来的震慑力,狠狠的将往日叫板的鼻涕虫收拾了一顿。
看吧,这便是葬礼所带来的威慑力,多么强大。活人们瑟瑟发抖,死者在棺材里暗自得意,自己所带来的威慑。
《社会》
麻雀,离人如此之近 居住在屋檐、锅厦 觅食于农田。果园 人类生活 有力地改变着麻雀的习性 连他们的鸣叫 都像辩论。但是 这是一支始终没有成为我们 家庭成员的物种大军
麻雀是一种很常见的鸟类,身形小,也很机灵,听到一丁点响动便会慌忙逃窜而走,而它们那叽叽喳喳的声音,往往也成了麻雀的标志。而与人类做邻居已久的麻雀,也在不知不觉中沾染上了人类的习性,只是,这沾染上的习性到底是好是坏呢?
“连他们的鸣叫,都像辩论”麻雀的辩论,叽叽喳喳,令人烦不胜扰。叽叽喳喳的麻雀们,拼命的想要表达自己的观点,想要学会人类的辩论,想要成为人类的家庭成员,为人类所接受,那么努力“辩论”的模样,几乎将它们自己都感动了,可最终,还是被拒之门外。
何其讽刺。
可这里讽刺的只是那些叽叽喳喳的麻雀吗?如果是单纯的讽刺麻雀,这首诗歌的标题大可以直接取为“麻雀”,而不是“社会”了。这里麻雀种种在我们看来可笑的行为,何尝不是我们人类通常会做的事情呢?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一味的以自己的方式去“辩论”,却什么实事都没法做,拼命的想要融入某个圈子,而失去了自我,最后却被那个社会圈子拒之门外。这样的行为,何其可笑?
可是,这便是真实社会的一个写照,诗中不是在讽刺麻雀这一弱小的物种,而是在讽刺生活在这个社会中,形形色色的人。卑微,胆小,却孤注一掷,自以为是,大声叫嚣,被人平白看了笑话。
《国宾馆林湖暮色》
一场日常的辩论黄昏时达到高潮 众鸟喧哗,越是卑微越要吱吱喳喳 而喜鹊恪守行业秘密 只为特别的心和特别的耳朵 乌鸦,这忧伤的碎片 不歇气的吆喝着狼来了 厄运当头的生活还是能忍受的生活 只要天空还有精灵关注此事 一声兽般的长啸 来自大鸟 伟大的声音总是显得异类 闻声,夜神刷地一声抖开披风 黑色的戎严布告 一切自由的咕哝格杀勿论 多么彻底地众鸟归林 急急。落单者捏嗓子斜过暮色 那么肃穆地,猫头鹰将睁开月色的眼
国宾馆林湖暮色下的一系列场景,隐晦的影射了社会,其间丝毫没有掩盖话语者的讽刺。“众鸟喧哗,越是卑微越要吱吱喳喳”众鸟便是社会中的众人,与上一首诗歌《社会》里的麻雀类似,越是卑微,越是要找存在感,哪怕嗓子都已经鸣叫的嘶哑不堪。
“喜鹊恪守行业秘密,只为特别的心和特别的耳朵”似乎也象征着生活中那些安安分分,安分守己的人们,他们有自己的小梦想,有自己的生活信念,偶尔愤世嫉俗,却从不曾做过越轨的事情,也不曾发出与人群不一样的声音,即使他们有自己的看法,却有着太多的顾忌,只想守着自己的小天地。乌鸦不歇气的吆喝着狼来了,一惊一乍,声音嘶哑难听,在人们头顶预报着厄运,让人心惊胆颤的过活。他们生活悲观,得过且过,在臆想的厄运中艰难过活。
“一声兽般的长啸 来自大鸟 伟大的声音总是显得异类”伟大的声音总是为人所不容,人们总是迫切的寻找与自己相同者,以寻求内心的宽慰感,哪怕代价是最终失去自己的声音和本来面目,变得和旁人无一不同。
“闻声,夜神刷地一声抖开披风 黑色的戎严布告 一切自由的咕哝格杀勿论” 而伟大的人发出的伟大的声音在人群中显得是那么异类,那些无一不同的人,以及掌权者,听到那突兀的声音,哪怕心里知道有道理,也强行安慰自己,直至将那些异类消灭。
最终众鸟归林,整齐的发出一样的声音。
落单者拼命的想要回归林中,免遭屠杀,然,掌握生杀大权的猫头鹰睁开了沾染了月色的疯狂的眼。
没有人逃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