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以后,天气骤然变冷。这个令人慌乱的季节,穿羽绒服显得臃肿,穿呢子大衣又略显单薄,拼年纪的时候到了。年轻的小姑娘还能穿个黑丝或者露个脚踝,毕竟美丽最大。清秋在马路上看到这些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瞬间感觉自己真的到了被小朋友叫阿姨的年龄。遥想当年,自己也是天不怕冷地不怕冷的混世小魔王,老妈每天打电话讲N遍穿秋裤都无动于衷,现在不用提醒自己乖乖穿上秋裤毛裤以及棉裤和羽绒裤,总之保暖是最大。
早上八点钟,清秋吃了自己做的早餐粥,喝了酸奶后,幸福满满的去研究所写论文,说是写论文,其实更像是造字,每天的进度按字数以两位数往外蹦,清秋坚信,持之以恒,不能急。
三叔发来微信:本次寒疾较重,寒疾期间会比较烦躁,可能会伤到你或者其他人,望宝宝见谅。
这是什么节奏?不见我了吗?清秋知道三叔性格比较坚毅,平时生病也好,有什么需要也好,总是不对外人讲。他是那种所有事情都喜欢放在心里默默承受,但凡遇到压力和困难时,三叔一般都会找个洞钻进去,自己想解决方案,等到他自己有了答案或者梳理清晰后,再钻出洞,像没事人一样。清秋也习惯了三叔的这种性格,她能做的便是给他空间和自由,让他自己去消化问题,一起分享他的答案。
清秋知道三叔的寒疾比较严重,也知道他最近工作很忙,不想打扰他,又想为他做点什么。本来这周末两人都很忙,没时间见面,要不今天去他家给他做个红糖姜茶?听说可以驱寒暖身。念想冒出来便行动。清秋安排完手上的任务,算好时间买了下午的车票晚上赶回来,百度红糖姜茶所需原料和步骤,买好姜、红糖、桂圆、大枣和保温杯,便去了C市。
一个多星期没来,打开厨房的门,地已经脏到解放前了,转身去卧室,窗子紧闭着也不开窗通风,睡衣胡乱的扔在床上,晾干的外套衬衫裤子袜子堆在一起,客厅里满地的花土。好好地一个家,活生生的被他住成了某些动物的窝。
清秋按照步骤切好原料,放进锅里小火煨着,又回到卧室开始打扫卫生,堂堂研究生秒变保姆。在家时因为有阿姨,清秋很少做家务。她应该感谢三叔给了她锻炼的机会。客厅卧室里里外外扫了一遍又拖了一遍,脏衣篮里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里,胡乱堆放的衣服分好类叠整齐,衬衫外套挂回柜子里,烧水壶里放满水,这样三叔回来可以直接按下去就行了。厨房里的汤也煮好了,第一遍的汤姜味较重,比较冲,倒进保温杯里给三叔喝,开始煮第二遍。清秋也感冒了,并且急着赶过来也没吃晚饭,家里冰箱除了羊肉也没有其他的蔬菜,也喝点汤充充饥。
二遍汤煮好后倒进碗里,刚拿起碗准备喝,发现桌子上洒了很多,且碗还在不停的往下滴,清秋仔细端详着盛汤的碗,碗里竟有了裂痕,一定是三叔在家偷着做羊肉汤的时候把碗摔在地上了。他都快成了厨房杀手了,锅盖被他摔碎了一次,家里总共只有三个碗,现在被他摔的只剩下一个碗了。平时总说我浪费,我可是一个碗都没摔碎过。清秋心里默念。
所有的活都做完了,清秋看看时间,该去车站了。微信问三叔什么时候回家,三叔说还不确定,清秋交代:"刚给你煮了姜汤,晚上回来记得喝了,放在保温杯里不会凉的。你晚上早点回来休息,我走了”。清秋发完微信,身子往大衣里缩了缩,起风了,有些冷。大衣很大,可以装下两个清秋了,她买衣服一直以来的困扰就是撑不起衣服,虽然一米六几的身高,可是人实在是消瘦,她跟三叔两人都一样,太过消瘦。
三叔打来电话:“今晚不要走了,明天再走吧”。
“不行,明天上午有会”。清秋虽然很不想走,但是没办法,研究所第二天上午要开会,不得不走。
“你走到哪里了?打得到车吗?路那么黑”,电话里的三叔声音很虚弱。
“有车,以前就打到过,路不黑呀,有路灯的,你忙你的吧,等我到家了告诉你”。清秋边说边吸一吸鼻子,天冷了外加自己也感冒了。
“你说你来回跑多累,下次不要再这样了,不然我生病也不告诉你了。到了高铁站告诉我一声,注意安全”。三叔声音里有了些责备,清秋心里有些忐忑,她怕自己这样会让三叔有负担,干扰他的工作。她来之前也是经过了艰苦的思想斗争,害怕三叔会责怪她,害怕让三叔觉得自己爱的太用力了,清秋明白,三叔这个年纪和现在的工作状况,已经不可能再是轰轰烈烈你侬我侬的状态了,三叔需要的是清秋听话懂事不给他制造麻烦。可清秋觉得三叔生病了,总是心里放不下,且他一个人在C市,性格又是极要强,总还是担心他的,遂下定决心来看他。
挂了电话,清秋心里是有些失落的。路很黑,三叔家离市区很远,住的地方确实很难打车,并且只有一条大马路,路上经过的都是重卡。清秋捂着饿到抗议的肚子,打起精神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边往前走着。以前都是跟三叔开车回来,没觉得这条路有那么长,怎么自己一个人走的时候,这条路变得这么长了呢?
电话又想起来了,是三叔打来的:“打到车了吗”
“还没,就快打到车了”。清秋这说话的逻辑也是奇葩了。
“那条路我每天都走,是打不到车的,你在哪里?我去接你”。三叔依旧很虚弱的语气。
“不用不用,后面有出租车,马上过来了”,“出租车”清秋高声的叫着,假装真的有车的样子。
“你不用骗我,那条路上没有出租车,你在哪里?我已经在下楼了”。
清秋一听心里急了:“都说了不用你送,我自己能走,又不是小孩子了,出租车来了,我上车了”
“那你拍照片给我看看”,清秋走在大马路上,身边的重卡一辆辆从身后呼啸而过,看见她在路边还要鸣个笛让她注意,显然三叔是不信的。“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已经在车里了”。
“我在X学院门口”。清秋心里有些愧疚,看来又要麻烦三叔了。清秋本来是不想这样的。
三叔将车停在马路边,看到车里的他还在不停的发着微信语音,清秋打开车门钻进去,嚯,好暖和。手已经冻僵了。转身看三叔,他还在发语音,说着一些自己听不懂的医学术语。脸色有些苍白,头发剪了,感觉更帅了呢。今天穿的这是什么衣服,怎么还是黄色带毛的衣领,这么扎眼的颜色,不像他的风格呀。清秋伸手摸摸有点烫手,不是衣领是暖宝。清秋想起来上次三叔寒疾发作的时候,晚上睡觉时就是戴着这个暖宝,那天晚上他出了很多汗,他抱着清秋把她的睡衣都湿透了。
清秋看着身旁这个还在发语音的男人,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有些愧疚,自己这么无厘头的来看他,徒增他的烦恼,生着病还要来送自己去车站,想到这,她不敢再看三叔,怕他责怪,怕他不耐烦。也心疼他,为了工作疲于奔命,生病这么严重戴着暖宝也要工作,何况这已经将近晚上七点了。三叔以前就对清秋讲,没认识清秋之前,三叔没有周末,每天上班,每晚都九十点钟再回家里,洗洗就睡了。
三叔发完语音,转头看看清秋:“下次不要这样了,你一个小姑娘多危险,马路上那么多车。我生病的时候比较烦躁,头疼的厉害,我怕我发火伤到你。还有,跟张总那件事情已经……”,接着又说了一些他工作上的事情。快要到车站的时候,他又来电话了,清秋心里有些失落,想着他接着电话她下车,连再见都不能说。还好三叔挂断了电话没有接,车靠边停下了。清秋想握握他的手或者来个goodbye kiss,可是又觉得自己手太凉,且三叔现在心情烦躁,算了还是不要求亲亲求抱抱求举高高了,等他好了再收拾他。
“到家了告诉我一声”,三叔说完清秋就下车了。
坐上高铁,清秋双眼坚定的望着偶尔泛起晕黄灯光的窗外,不再是失落,不再是忐忑,而是内心更加的笃定和幸福。她貌似才清楚地发现,她爱上的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男人,他可能也是有些爱她的吧。她愿意陪他走下去,心甘情愿的照顾他,她可以忍受被忽视、不被呵护照顾。她可以自己一个人承受孤单,一个人面对生活,或者说,心里有了三叔,她便不再孤单。她明白这是一趟没有终点的旅途,甚至不知下一站在何方、何时抵达。但她愿意陪三叔走上一程,呵护他,陪伴他。不问结局。
爱一场,便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