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是谁
不!
红衣少女从悬崖坠落,如一只蝴蝶翻飞下坠,入水的一瞬并没有感受到强大的冲击力,却是跌入一个铁硬的怀抱,随着一下震动刺骨的潭水让人瞬间失去了意识。
肺部撕裂、被灼般的痛楚使人不由得清醒过来,一丝丝气体从口中缓缓渡入,随后一股力道缓缓将她托向水面,是谁呢?
悬崖边的低吼,下坠中近在咫尺的面容,曾经稚嫩的记忆与眼前朦胧中渐行渐远的身影重合在一起,她面露焦急,伸手向那身影抓去,却见那人微微摇头,口型微动,像要同她说什么,又看不真切,见她挣扎,更加急迫口唇张合,却越沉越远,最终消失在漆黑的潭中。
疯狂想要大喊,让那人回来,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声音,就在这时,入水声此起彼伏。她被连拖带拽终于带出水面,剧烈猛咳,当新鲜空气灌入口鼻,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疯狂的喊着救他,可这又谈何容易,侍卫一遍一遍的下潜,却始终不能探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终有人想出两人一组抱着石头下潜,折了好几人才把人救上岸来。
湿漉漉的衣衫贴在身上,勾勒出肌肉的线条,却没有任何起伏,面色灰败,薄唇紧紧抿着,已经青紫,哪里还有一丝气息。周围人纷纷摇头,喟叹不已,还是太迟了。
少女跌跌撞撞扑过去,全身冰冷更甚寒潭,让人不能呼吸,心中有什么在叫嚣,不要,不要。她慌乱给那人渡着气,疯狂拍打他的胸口,叫着他的名字,就这样一下一下,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觉得那人好像动了一下,然后剧烈咳嗽吐出些水了,竟睁开了眼睛。
齐晟朦胧中听见有人声,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当他终于费劲千辛万苦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的是他的小姑娘,他动了动嘴唇,却连最后的声音都没有发出便堕入无尽的黑暗之中。意欢整个人瘫软下来,已经泪流满面,儿时的幻影与眼前之人重合,难道他才是修远哥哥?
“修远哥哥!”
意欢猛然惊醒过来一阵恍惚,环顾四周是在自己的云裳宫,竟也顾不得许多,赤足冲下床往外跑,与来伺候的宫女玉箫撞了个满怀。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梦魇了吗?’
‘齐晟呢,齐晟。。。我要去将军府。’
一路上玉箫讲了意欢被送回宫及昏睡这两日的消息,只说齐将军还活着便不肯再说其他。
马车还未停稳,意欢抬手扯开了帘子,就往车下跳去,落地不由得一个趔趄,未等站稳便冲进宅子。
可终于冲到了那扇门口,却生生顿住了脚步,颤抖着双手轻轻推开那扇犹如千斤重的大门,脚下如灌了铅,几步路却像走过一生一世那么久,直到看见那人就安安静静躺着,苍白的脸上既不见玩世不恭也再无深情款款,就那样像睡着一样无知无觉无声无息,仅有鼻前悬着的洁白羽毛轻轻颤动,昭示着人还活着。
旁边的太医见她赶忙行礼,她却胡乱摆了手,仿佛深深舒了口气一般缓缓出声,“他如何?”。
第2章 神迹
一战封神镇北将军的名号,在这京畿之地也是炙手可热,更有已奉旨不日就要尚公主的,年纪轻轻就落得如此光景。再看这宫里最最得宠的小公主,老太医不由叹了口气,反复斟酌才开口道:‘殿下容禀,齐将军溺水闭气时辰确实太过长了,此刻尚在人世,这已可称之为神迹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是余愿未了,尚且吊着一口气在,倘若。。。倘若。。。”
“住口,没有什么倘若!他现在人好好的,你就必须把他给我救活,否则本公主拿你是问!”意欢声音发颤,靠着一丝怒意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目光却是一瞬不瞬盯着那羽毛。
“公主殿下息怒,公主殿下息怒!”太医抖如筛糠,咽下了到嘴边的后半句,倘若这口气散了,人也就真的要去了。
“大人怕是要不好!”守在一旁的小童突然出声,许是被意欢的声音惊到,又似是应了刚才太医没说出口的倘若,众人惊恐的发现那羽毛竟不动了。
太医慌忙起身,伸手朝脖颈处探去,心道不好,连忙道‘快准备金针,还有陛下昨日赐下的返魂丹立刻呈上来。’
太医命人将齐晟后颈处垫高,捏着下颚将一颗珍珠大小丸药压在舌下,随后掀开轻如蚕丝的锦被,早已备着的金针被递到手中,以火炙烤后轻沾药油,在全身几处大穴频频施针。
意欢立在原处,脚下仿佛生了根,一动也动不了,怔怔看着一屋子的人来来回回,却听不到半点儿声音。床上的人未着寸缕,比起他温润的长相,身材意外的结实,肌肉分明的身上遍布伤痕,很多看起来已经有些年月,此刻布满了长长短短的金针。
眼见着又一针下去,齐晟胸口处微微起伏了一下,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收拾停当,太医摸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斟酌了一下,对意欢道:“殿下,将军这鬼门关走了一遭,人给抢回来了。”
“他为何会如此?”意欢眼中未见欣喜,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盘踞在心中的恐惧张着血盆大口,似要将人吞噬殆尽。
“寒潭冷水,重伤心肺。”
“那可有办法医治?”意欢着急问到,就见太医面露难色。“若只是心肺之疾,服药驱寒,慢慢调养,身子病弱些,可尚能用药吊着寿数。”太医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可溺水闭气时辰过长,人尚处在昏迷的状态,机体功能衰弱,身体极度虚弱,呼吸本就无以为继,气若游戏,稍有震颤惊厥就会发病。无奈将军已经虚弱到无力做出丝毫反应,这身子连憋气的濒死状态都已无法靠本能做出颤抖挣扎的反应,无声无息的闭气,危及性命。这才是此刻最为危及的,将军身边怕是一刻也离不得人伺候。”
“那可有医治之法?”意欢低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太医并没有回答意欢的话,只是用手轻缓缓抬起齐晟脚踝,用小锤轻轻敲击了两下,又翻开他的眼皮,拿着油灯在他眼前晃动。还未等太医再度开口,一股腥臊之气弥漫开来,老太医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有一身素服却难掩王室贵气的金枝玉叶,伸手将刚刚盖好的锦被缓缓拉开,入目便是床上之人下身处裹着一块棉帕,正洇出赤黄,意欢咬住自己的嘴唇,只觉胃里翻江倒海,控制不住干呕起来。
太医见意欢此刻意料之中的反应,继续开口“除此之外。。。刚才所做的测试,将军双足敲击全无回缩反应,双目瞳仁遇光不眯,这都指向将军已经处于非常深度的昏迷状态,就算是挺过心肺这一关,日后恐怕也极难转醒,会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直到油尽灯枯。期间吃喝拉撒均需要他人服侍,只是轻微的刺激就会导致身体不适,如此时二便不能自控只是最轻的,既如此还不如。。。不如。。。”
太医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意欢神色,又继续说道:“不如就让将军这样归去,也少遭些无谓的煎熬。”
意欢听了这话眉眼一瞪,压低了声音厉声道,“你放肆!”意欢气急,齐晟现在是生死一线间,这人怎么敢?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老臣也是及其钦佩将军少年英才,只是,只是不忍他美玉蒙尘遭那些苟且,老臣行医半生,从未见过如此症状之人转醒。况且此症病患身体诸多不变,劳心劳力,加之再多付出终难有一丝反馈,如若仅仅是一时难舍之心,断难坚持下去。见得多的都是久病无望被弃之不顾,最后凄惨离世。不若早登极乐方能脱离苦海,万望公主殿下三思啊!”太医不住的求饶,意欢却如入定一般,室中仅有磕头声回荡,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