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只有当红光照着那一张本应该灿烂的脸,她才能算活着。
作为一个没钱送上学又被继母催嫁的和我差不多的女孩子,颂莲当了陈老爷的四太太。颂莲刚刚进府,去履行老古董一样的管家口口声声的规矩,她在僵硬的框架里还是走起路来甩手甩脚,冷漠的脸上有点放荡不屑,试图冲破。但是再怎么甩,都甩不开那个时代的女孩子身上与生俱来的枷锁,甩不开她只是男人的一件衣裳的命运。
颂莲没办法读书,没办法拥有也许因为笛声而开始的浪漫爱情(对方是名义上的自己的孩子),没法决定吃什么(老爷去哪院哪院才点灯,点灯才能点菜),委屈了没法哭(因为他最讨厌看别人的脸色),没有办法得到专一,没有办法表达情绪。
可是这不仅仅是她:三太太的曲儿唱得婉转撩人名冠全城,她穿着旗袍妖娆艳丽得像一朵滴血的花,但是她的一抹艳被陈府锁起来了,被封建的厚尘覆盖,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从来不值得被欣赏。她只能拥有麻将桌下的短暂偷情,并且以死作为代价。二太太菩萨心肠慈眉善目的一层皮下面,塞满了嫉妒丑陋扭曲,更多的是无可奈何。这些东西撑满了她,随便戳一个洞,就会流出来,就会泄气,她就只剩一张皮。还有偷偷在下人的房里点满红灯笼的雁儿,哪怕她有得选,她也没得选。对她来说,难道有什么比当姨太太更值得期待的事吗?
她们面前根本那么多么多路,规矩无法逾越,就算越过了一个还有更多个。规矩就是她们的命运由他人而不由己。
忽然觉得我不出生在那个时候真的太好了,我代入了颂莲,然后发现,那我得杀多少人啊。我好想在那个傻逼老男人像对玩具一样对我的时候叫他滚,在他烧了我的笛子的时候烧了他的宅子回报他,要在三太太大清早唱戏羞辱我的时候把她从楼上推下去,要在雁儿扎小人的时候把针拔下来插到她身上,要在二太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时候先甩几个耳光然后剪掉她的耳朵......可是如果我一开始就是颂莲,我一定不会那么做甚至那么想把。因为我从来就接受男女不平等,女人和女人也不平等,价值不能自己创造,未来不能自己选择。
这真的太太太太太太太遗憾难过了!!!
电影的最后,疯了的颂莲就在那个四四方方的挂满红灯笼的院子里走啊走啊,走到黑幕也没有走出去。陈府就是这样一个坟墓,春夏秋冬,白天黑夜,只有鬼气没有人气。而那时的所以女孩子都被囚在了一个个陈府里。
值得庆幸的事,大火和鲜血比灯笼还红。为了灯而活一辈子,或者是以毁灭一切结尾。有什么好遗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