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作者：鲍蒙昧

楔子

那天我快死了，是他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来救我，你要我还如何能够忘记他。

                                 ——阿檀

（一）你这个妖女，我永远都不想看到你

玄剑门，玄武场。

“此妖女竟然敢擅闯我玄剑门，今日不除，简直是有损我玄剑门威名。”

青衣束发的弟子们持剑而立，警戒地看着地上那个样貌美艳服着华奢的女子，拿着剑小心翼翼地包围她。

女子的唇边噙着一抹诡异的微笑，鬓边的长发在风中凌乱地飘扬，她显然对她的处境漠不关心，反而出乎常理地盯着那幢小二楼的窗台处。

为首的男子气势汹汹，面露杀色，“众弟子听令，杀妖女，除邪祟。”

阿檀有些绝望地看着剑身扬起反射投入她眸子中刺眼的光亮，轻轻地闭上眼，好像又看到了他一身白衣，噙笑持剑从高头大马上一跃而下来救她的场景。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耳边突然传来清冽的一句，“住手，”她轻轻地睁开了眼，竟然看到了他，一瘸一拐，穿了一身粗麻素衣，头发依旧一丝不苟地缓缓走过来，时空都好像失控了一般，一如那天的场景。

“她是来找我的，处置如何也应由我说了算。”徐泳君声音就像是玉片击水一般，清冽又冷漠，却声声都融进了阿檀的心里。

身后的小弟子为难地看了一眼那个怒火中烧可又不露声色的青衣男子，唯唯诺诺地说了一句，“可是门主，她是个妖女。”

徐泳君面色无异，薄唇轻抿，缓缓开口，“你也知道谁是门主，还不退下。”

四周的弟子依旧持剑不动，青衣男子挥了挥手，弟子们收剑后退，整齐化一。

徐泳君面色冷漠地瞥了一眼地上艰难站起身唇角溢血的女子，然后很快地转移目光，轻轻地开口，声音冷得如同寒冰，“还不快滚。”

阿檀紧抿嘴唇，并不动一步，双目紧紧地盯着眼前那个素衣男子，“你没事就好，我不滚，除非你答应跟我走，相信我，我一定会治好你的。”阿檀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竟然有些哽咽，她凝视着他如画的眉眼，苍白疲惫又俊美的侧脸，好像他们还如同三年前初次见面一般。

徐泳君突然睁开眼，面露恶色，语气凶狠，“你这个妖女，我永远都不想看到你，我叫你快滚啊！下次要是再敢踏进这里一步，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妖女，滚。”

秋风萧瑟，却如同寒冬一般凛冽。

阿檀裹了一身的寒冷与血腥气回来，一推门竟然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倒是把正在敷脸的桃花扇吓了一跳，“哎哟，小祖宗，你不是去救你那个心上郎君去了吗？咋弄一身伤回来啊？”话还没有说完，倒在地上的美艳女子，在一瞬间之内突然变成了一只赤皮狐狸。

（二）你不是修行百年的赤狐吗

窗边檀木雕花软塌上慵懒卧着的那个美丽女子着了一身火红的长裙，明明是极其清纯的样貌，却偏偏妆容华美，她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发梢。门外匆匆走进的绿色襦裙的小丫头一脸的喜色，伏到女子的身边轻声耳语了几句，倒是惹得女子满是阴郁的面容露出一抹不屑的微笑。

女子的语气全是轻蔑，“真是没有想到啊，他现在那个样子，那个妖女居然还会舍命来救他，真用情至深啊！”语气中带了些恶狠狠的意味。

绿襦裙的小丫头学着她主子那样笑，随声附和，“是啊，稍微放出了点风声她就来了，只是没想到徐将军居然把他放走了，要是捉住了，剥了它的……”绿襦裙小丫头还没说完突然瞥到了华服女子投来的狠狞眼神，一下子吓得跪倒在地上，狠狠地不停抽打着自己的脸颊，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不是徐将军，是贱民徐泳君，是贱民徐泳君……”

红衣女子轻轻抿了一下红唇，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在我身边这么久，连个话都不会说了么？既然这样，我还要你何用？”声音轻轻柔柔的却生生地让小丫头的眼里流露出极大的恐惧，嘴里不停地说着：“求娘娘饶命啊，奴婢再也不会了，娘娘饶命啊！”红衣女子慢慢抬眼，轻轻吐出几个字，“来人，拖下去，杖刑。”

凄厉的叫声响彻了整个昭月宫。

谁都知道这当朝皇帝可是被一个乡野丫头迷了心智了，整日荒废朝政，只顾取乐他后宫那个娇俏美丽却又骄纵的贵妃娘娘。

这个贵妃娘娘可是不一般啊！朝廷上下乃至乡野荒村都说她是转世的狐狸精，虽然现在还不是皇后，却更胜皇后。据说当朝皇帝一直都想废皇后改立这位薛贵妃，奈何太后和朝中大臣一再反对，才不得已作罢。

阿檀有些吃力地睁开双眼，桃花扇那张精心保养粉雕玉琢却异常臭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阿檀费力地坐起，毫不意外听到了桃花扇那声不屑的轻哼，“你不是很平时自诩法力高强的吗，你不是修行百年的赤狐吗？怎么让那群凡人道士伤得你现了原形啊！”

阿檀低着头沉默了一小会才开口，“他们像是早就知道我会去一般，设下了八卦阵来对付我。”

桃花扇扶额对着她翻了个白眼，恶声说：“说你傻你还偏偏要和我争，那个徐泳君是个什么人，虽是个被贬黜的将军，但是也是玄剑门那群臭道士的掌门人，这次许就是徐泳君设的计谋来抓你去为那个贵妃娘娘炼药。”

（三）恐怕毛皮都被人剥了做成袄子了

贵妃娘娘薛凝雪久被恶疾所扰，每逢月圆之日便会心绞痛发作，皇帝心急如焚，访遍世间名医，得知要那百年赤狐的心入药，才能根治贵妃娘娘的顽疾。

这狐狸心可不是大街上的白菜萝卜，想得到便能够轻易拿得到的。

桃花扇警觉地观察了一下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小心翼翼地关紧窗门，急匆匆地跑到里屋，“我的小祖宗诶，这段时间你还是消停点吧，不要出门了，这个狗皇帝把赏金提到了黄金万两良田万亩，现在不管是江湖高手还是妇孺稚子都在满山林大街抓狐狸呢，搞得乌烟瘴气的，我早就已经通知兄弟姐妹们让他们好生躲着了，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

阿檀闷闷不乐地坐在梳妆镜前发着呆，显然没有把桃花扇的话听进一个字，桃花扇看着镜中她美艳恍惚的脸蛋，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很快消失殆尽。

烟雨氤氲，群山掩隐在濛濛雨雾之中，更显苍翠。

徐泳君突然睁开眼，身后传来不善的大笑声，“师兄果然厉害啊，即使是残疾了，武功尽失，也能察觉到我的到来。”

徐泳君气定神闲，仿佛一点都没有被他的话干扰，许志远看着他云淡风轻的脸，怒火又在胸中熊熊燃烧，但是他表面却不动声色，“师兄难道就不想念之前位居高位的自己么？贵妃娘娘的病需要的心，师兄要拿到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只要拿到了心要重回高位也是贵妃娘娘一句话的事。”

徐泳君皱起眉，“她没病，至于高位，没有了倒好。”

许志远又哈哈大笑，“师兄恐是忘了自己的腿是怎么断的了，竟然还敢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徐泳君表情无异，“师弟不如再设计废了我另外一条腿，这样，你心心念念的门主之位毋庸置疑必是你的。”他定定地看了一眼远处烟雾缭绕的群山，低下头掖紧自己的衣服，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缓缓往回走，许志远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急了，“你以为你把她放了她就没事了，可惜啊，她已经被人抓住今天一大早就送往皇宫了，现在恐怕毛皮都被人剥了做成袄子了。”

徐泳君长眸微敛，好看的剑眉蹙起，一时间愣住，手背上青筋凸起，像是要捏碎了手中的拐杖。

（四）他都被那个薛凝雪害得还不够惨吗

皇庭重地，守卫森严。

徐泳君拄了拐杖直直地站着，冷峻的面容上没有半分神色，他目光坚定地望着那有如笼域般黑暗的皇宫。

这里是他一辈子都不想来的地方。

皇城，天香酒楼。

“听说了吗？今早丞相的人抓了一只狐狸，据说已经往宫里送了。”

“这哪能不知道呢？我还听说徐将军今早还主动入宫制药呢。”

“我看这薛贵妃就是一个妖女，心绞痛要吃狐狸心，把皇上迷得团团转，害得徐将军断了腿不说，还要为她制药，十足的妖女，哎，国之不国啊！”

“你还要不要脑袋了，什么都说，这祸从口出啊…… ”

隔间的桃花扇听到这话收起了手中的扇子，绮丽的面容上表情复杂。

  “阿檀，不好了，不好了。”桃花扇匆匆跑进来，“不知道是哪只小狐狸被抓住了，这下可不好了，咱们得把它救出来啊！”

阿檀却在心无旁骛地梳妆打扮，把桃花扇气得恶语相向，“阿檀，你还有没有点良心，说白了我们狐族的这场祸事原本就是因你而起的，现在你还想置身事外不成？”

阿檀昂起头端详自己精致的妆容，发如青瀑，肤如白玉，眉眼如画，是个能令男人疯狂的脸蛋，可他为何就是不爱自己呢，他都被那个薛凝雪害得还不够惨吗？他被薛凝雪害得在战场上厮杀，要不是她，早就死了无数次了，他被那个薛凝雪害得武功尽失，脚筋全断，可他为何就不知道离那个薛凝雪远一点，为何还要入宫去为她制药，这下那个薛凝雪是要害他另外一条腿，还是他的命。

阿檀轻轻地低下头，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倒是把桃花扇吓了一跳，他以为是他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了，有些手足无措地说：“对不起，阿檀，是我太激动了，我不该说出这种话来的。”

阿檀摇了摇头，“不，你说得没有错，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我会救他们出来的。”

“他们？”

“对，不止要救小狐狸，也要救他。”

桃花扇急切地阻止她，“你先别急，我先去打探消息，指不定又是那个毒妇的计谋。”

（五）今日，如你所愿

粉色襦裙的小丫头战战兢兢地替软塌上慵懒躺着的那个女子捶腿，她轻轻地翻一下身都快要吓破了小丫头的胆，要知道前段时日贵妃娘娘身边的红人也就因为一句话没说好就归了西。

女子懒懒地说了一句，“那个贱民来了没有。”

小丫头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说：“早……早就在……门外候着了。”说完之后又懊恼地闭上眼，谁知道女子丝毫没有在意她的结巴，倒是缓缓地说了一句，“你下去吧。”

她坐起来缓缓地走到窗边，慵懒地看着门跪着的那个男子，看着他疲惫的脸庞，鬓边的散发，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轻轻拭去眼角的眼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还是来了，她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难过，她终于有个机会可以看一看他，可是他却是为了那个妖女来的，她轻轻闭上眼，最后一次见他的场景再鲜活不过了。

那天，那个男子仔仔细细地为她把过脉之后吐出几个字，“贵妃娘娘根本就没有病，也不需要狐狸心来入药。”

心里一个声音狠狠地说：“他根本不爱你，杀了他吧，斩断情丝，再吃了狐狸心，天下之大，再也没人能奈何得了你。”

薛凝雪缓缓走到徐泳君的面前，看着他卑微跪在地上，突然有种复仇的快感，她微微眯起眼，“怎么，师兄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

徐泳君并不抬头，只是一字一顿地说：“她在哪里？”

薛凝雪精致的面容上满是不屑与轻蔑，她轻轻地笑了一声，“你还真是对她上心啊，不过可能要让你伤心了，已经杀死了，你的医术再怎么高明，想必就算有华佗之术也无力回天了吧！”

徐泳君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缓缓开口，语气冷漠，“薛凝雪，我虽废了一条腿，她的气息我还是能够闻得出来的，你并没有抓住她，还有，如若你真的那么恨我，你和许志远也不必耍另外的花样了，不如痛痛快快地杀了我。”

“恨你？”薛凝雪有一瞬间的晃神，“我爱你，这是你早就知道的，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和我在一起一辈子，我们永远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神仙眷侣的日子。”薛凝雪隐隐有些哭腔，她凝视他俊秀的侧脸，“师兄，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徐泳君转过头来看她，薛凝雪竟然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他轻轻冷笑了一声，“我此生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当初不该求师傅收留你，你如今迷惑皇上，残害百姓，罪大恶极，自你开始修习至恶妖法，你就不再是我玄剑门的人，你确定你跟我走了之后不喝人血能活得下去？”

薛凝雪一听此言，竟然毫无预兆地疯狂大笑起来，“还不都是拜你所赐，不过你竟然愚蠢至此，我根本就没有抓住什么狐狸，但是只要你在这里，我还怕她不来吗？”

徐泳君不动声色，“我来这里之前，早就服下了一粒毒药，我深知现在的我就是废人一个，无论再做什么都不能救她了，今日，如你所愿。”

徐泳君缓缓倒下的那一刻，薛凝雪心如死灰。

（六）小狐狸啊小狐狸，你幸亏是遇到我了

徐泳君还记得与阿檀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那天，他出门游历，才翻过一座山，便听到旁边灌木与野草丛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从马上一跃而下，轻轻地拨开杂草，竟然看见了一只后腿血肉模糊的赤皮狐狸，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乌黑的眸子如同曜石一般黑亮，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他的心突然雀跃起来，连忙把它从草丛里抱出来，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小狐狸啊小狐狸，你幸亏是遇到我了。”

徐泳君替小狐狸包扎好伤口，再给它吃了一颗药丸，便带着它上路了。

小狐狸从他背后的小包袱里伸出一个小脑袋，看着慢慢变换的风景，感受着他后背的温暖，本来准备离开的他突然又把脑袋收了进去。

天黑之前，徐泳君终于找到了一家客栈，他要了一间客房，仔仔细细地为小狐狸治疗她后腿的伤口，小狐狸的伤口像是被猎人设下的陷阱所伤，血肉模糊，他轻轻地摸了摸小狐狸的头，看着它因为疼痛轻轻地呜咽，胸口突然有些疼了。

从此之后，徐泳君的身边就多了一只小狐狸，徐泳君骑马赶路的时候，小狐狸就站在他的肩上看风景，偶尔跳到马尾让徐泳君一顿好找。

回到玄剑门之后，他把小狐狸偷偷地养了起来。

可是阿檀那么爱玩的性格，怎么可能安安静静地永远当一只小狐狸，她经常趁徐泳君出门，化成人形到处玩。徐泳君发现之后吓了一跳，他才知道她救的那里是一只小狐狸，明明是一只小狐妖。

明明该把她送走的，可是看到她楚楚可怜一副犯了错的样子蹲在墙角，他突然魔怔似的心软了。

天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他那个小师妹薛凝雪偶尔来找他看到了化成人形之后的阿檀，勃然大怒，将事情捅到了师傅那里。

他被师傅的鞭子一下一下抽到背上，怀里紧紧地护着小狐狸，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能赶它走，它只是我救的一只小狐狸而已。”

师傅听了这话更加恼怒，“原本以为你只是在房里养了一个女人，没有想到养了一只狐妖，简直胆大包天。”

阿檀最终还是被赶走了，那个雨夜，他站在墙角看着那只小狐狸一步一回头慢慢消失在雨幕里。

（七）他一定放下所有的一切和她离开

徐泳君缓缓地睁开眼，眼前哪里还有什么被他赶走的小狐狸。他觉得颈上有些痒，一低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血池里，双手被铁链锁住绑在一个木桩上，一只毒蝎子在他的脖颈间缓缓爬动，而他的身上竟然全是蝎子蜘蛛，突然阴邪的笑声从前方传来。

薛凝雪一袭红色长裙慢慢走过来，青发如瀑，她赤着脚缓缓走进血池，走到徐泳君的面前，徐泳君恼羞成怒，恶狠狠地说：“你又是在干什么？”

薛凝雪美丽的脸庞上透着一股心疼，她的唇角噙着笑慢慢凑到他的耳边嘘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两个字，“救你。”

徐泳君冷哼一声，“我不需要你的妖法来救，你最好是杀了我。”

薛凝雪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自顾自说着：“我那天在长亭等你，你为何不来？你知道吗，你若是来了，我可能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为何不去？徐泳君清楚地记得，他的小师妹毫无预兆突然向他表示心意，他避之不及，不是其他的，只是突然把想到了那只小狐狸，那只自从被他赶走了之后就日日躲在他房间窗边树上偷偷看他的那只小狐狸。

薛凝雪给他写了一封情信，并约他在长亭见面，他犹豫了许久，终是没有去。

谁知道，薛凝雪会一直不吃不喝在那里等着，耗尽了体力却不想遇到了山贼，一夜之间，清白不在，心身具毁。

她想要把自己完完整整送给师兄，她想和师兄厮守到老，可是，那夜之后，愿望悉数幻灭。

徐泳君轻轻闭上眼，“是我对不起你。”

薛凝雪美丽的面容上又露出一抹微笑，“我进宫的时候你有没有伤心？”

徐泳君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伤心，他只是一直在为当初那天的事情自责，即使后来知道她练邪恶妖法的时候他也不曾责骂过她，所以当他被召入宫，薛凝雪躺在那个皇帝的怀里懒懒的说：“我师兄现在可是玄剑门的门主，武功高强，去抵抗外敌入侵再合适不过了，皇上也不用愁找不到得力将领了。”

他内心的愧疚促使他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披上一身铠甲去西域沙漠奋勇杀敌，没想到阿檀也跟着他来了，他气得不得了，怕她受伤，赶了她无数次就是赶不走。

他在心里默默地向阿檀许诺，等他凯旋，他一定放下所有的一切和她离开。

只是他没有想到，薛凝雪的妖法竟然那么厉害，她给他下了绝情蛊，凡是和他待在一起的女子就会死，他一开始听到薛凝雪的话时，只觉得荒唐可笑，可是他一回家就发现照顾他许久的那个丫鬟，突然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徐泳君的内心突然慌了，他害怕那只小狐狸会突然死去，所以，阿檀一出现在他的身边，他就想尽一切办法，甚至不惜恶语相向只是为了把她赶走。

那天，他突然被召入宫，那个昏庸的皇帝搂着他娇柔的贵妃娘娘，“贵妃近来心绞痛发得厉害，御医说得要那百年狐狸的心入药，听闻将军医术了得，将军来为贵妃诊治诊治吧！”

徐泳君低着头，好看的薄唇里清楚地吐出几个字，“她什么病都没有。”

一夜之间，曾经战功无数勋功累累的徐将军因冒犯贵妃娘娘而被废了一条腿，成了庶民一个。

（八）你要我还如何能够忘记他

桃花扇收到没有任何狐狸失踪的消息后面露喜色，“还好没上那个薛凝雪的当，要是阿檀真的进宫去救，那才真是着了她的道。”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再迅速地关上，随后又暗觉不妥，他又施了一道法，一转头，看到阿檀正站在窗边像是在等着他的回来。

“阿檀我跟你说啊，咱们不用去救了，原来那个薛凝雪此招就只是想引我们上钩，主动送上门去，真是个恶毒的女人，还好我及时发现，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外面可是危险得紧呢。”

说完觉得阿檀有些不对劲，一袭白衣，不施粉黛，像是去赴死的。

桃花扇像是猜到了阿檀的意图，赶紧冲过去拉住她的手，“阿檀，你可不要做傻事，你打不过薛凝雪的，你可不要去送死啊！”

阿檀的眸子里全无光彩，“可是他至今都还没有出宫，我要去救他。”

桃花扇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意，他紧紧闭眼，才吐出几个字，“阿檀，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忘了他吧！”

阿檀摇了摇头，“那天我快死了，是他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来救我，你要我还如何能够忘记他。”

桃花扇转过身去，解开他施的那道法，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那我要如何才能忘记你。”

秋风瑟瑟，吹散阿檀的缕缕青丝。

她怔怔地看着宫门口层层的守卫，并不去理会，直直地往皇宫里走去，守门禁军想拦这个美艳女子，却不想被她的一句话生生吓懵，“我的心能治你们贵妃娘娘的病，快进去通报吧！”

阿檀穿着一身月牙白拖地长裙，缓缓地走进皇宫，时空都好像静止了一般，她想起那夜徐泳君要去边塞杀敌，她求他不要去，他也是这样坚定又决绝地转过身缓缓离开。

“我们终于又见面了，”薛凝雪一身火红色的长裙，坐在高台上，看起来高高在上又盛气凌人的样子。

阿檀眯起眼狠狠地看她，“他在那里？”

薛凝雪的唇角冷冷一扬，左手轻轻在空中挥动，旁边的黑色幕布突然滑落，一个巨大又结实的铁制笼子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不敢相信，前些天还好好的徐泳君全身浸满了鲜血，嘴唇发污，以前的风神俊朗全都消失殆尽。

他的眸子里噙满了泪水，魔怔似的看着阿檀摇头。

（九）可惜没有下辈子了

薛凝雪看着两个人交汇的眼神，突然昂起头来哈哈大笑，这一刻，她终于清楚自己输得有多么惨。

薛凝雪赤着脚从高台上一步一步走下来，面上都是决绝，阿檀警戒地看着如同一个疯子般的薛凝雪。薛凝雪看着牢笼里的徐泳君眼角湿润，“现在，我们终于聚齐了，我们的恩怨也是时候解决了，我早就想到了，你们欠我这么多，不如陪我一起去死吧！不然黄泉路上我怕我太孤单。”

阿檀蹙起眉头，对着薛凝雪恶狠狠地说：“你疯了吧，我们从来就不欠你什么。”

薛凝雪对着牢笼里鲜血满身脸色苍白的徐泳君歪头着头俏皮地笑，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薛凝雪真是愚蠢，怎么能让你们死在一起呢，这样吧，我要吃她的心，再把你做成人彘陪着我，我要让你们永生永世都不得在一起。”

阿檀的眸子微微眯起，“薛凝雪，你也太自信了。”

薛凝雪的红唇似火，她如同疯魔了一般仰天长啸，天空在一瞬间之类变得乌云四起，“你不过是个小狐狸精，你怎么可能斗得过我，哼，不自量力。”

薛凝雪一挥衣袖，四周突然徐徐爬来蝎子毒蛇蜘蛛等剧毒之物，顺势包围阿檀，阿檀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你也太小看我了，几只毒物就想杀死我。”阿檀双手合十施法，靠近她的东西突然之间燃起熊熊大火，阿檀手指处飞快拿过一粒石子往牢笼的铜锁处击去，牢笼很轻易地打开了。

薛凝雪也开始念起咒语，四周像是一个黑洞似的不停地爬过来毒物，薛凝雪看着为了对付毒物疲惫不堪的阿檀，一个手挥过去就把阿檀甩出很远，她脸庞都笑得狰狞了，“我早就说过了，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才不过百年修行，就妄想斗过我。”

徐泳君紧紧皱着眉，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干枯到皲裂的嘴唇吐出几个字，“你不是薛凝雪，你是蛊女，修习千年的蛊女。”

薛凝雪的脸庞狰狞到扭曲成一团，“不愧是玄剑门掌剑人，我附在薛凝雪的身体里很久了，终于被人看了出来，借着她喝了不少血吃了不少心，才能恢复得这么快，她可真是很爱你呢，好几次我要杀你，结果居然反被她控制了，硬生生地又把你救了回来，不过也多亏了她，让我不费半点力气，这个狐狸就自己送上门了，今天，吃了这个小狐狸，我的伤就要痊愈了。”

徐泳君低下头沉默了许久，突然抬起头来对薛凝雪说，“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中。”

薛凝雪狐疑地看着徐泳君，徐泳君伸出淌血的手，慢慢地张开，躺在他手心的是一个丑陋的稻草人，薛凝雪惶恐地看着徐泳君，飞快地过去抢，没想到徐泳君竟然冲着她的手狠狠地向前冲，薛凝雪的手穿过了徐泳君的身体，鲜血顺着薛凝雪的手一滴一滴地往下流，薛凝雪大惊失色，不住地往后退。

 “不，”阿檀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爬到他的身边。

薛凝雪披头散发，身体突然冒起熊熊大火，她如同疯子一般自言自语，“你毁了我的本身，你毁了我的本身……”

徐泳君吐出一口鲜血，气息奄奄，“对付你的最好办法就是找到你的本身和你同归于尽，这样你就会彻底烟消云散，再也不能作恶人间。”

徐泳君还想对那只小狐狸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再没有力气说出话来了。

阿檀，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活下去，若是我还有下辈子，我一定不会辜负你。

可惜没有下辈子了。

尾声

徐泳君缓缓张开眼，一股强光刺过来，恍惚中他好像看到阿檀站在他的面前对着他俏皮地笑，徐泳君伸手想拉过她，却不想阿檀的身影骤然消失，自己也堕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他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红衣俊美逼人的男子。徐泳君惊慌失措，起身坐起，声音不可遏止地颤抖，“阿檀呢？”

  “死了，”桃花扇缓缓说：“她坚持用她的心救了你。”

百年赤狐，其心可治百病，却治不了自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