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像是我的影子。
没错,就是那盏寂寞的台灯。
本来,在窗外微风的吹拂下,窗帘投射在墙上的光影是徐徐摇摆着的,并没有什么好听的音乐相伴,于是,在我眼里就难免有些落寞。
有那么一瞬间,我对近在咫尺的那面墙壁习惯性地想要打个什么比喻,而且必须是有文采、够时尚的妙喻,我是这样构思的:
“那淡蓝色的壁纸花纹如同袅娜少女长可及地的裙裾上半透明的弥漫着梦幻气息的镂空图案……”
但是,这样写反而更显意犹未尽,因为没有人能够知道我意欲何为,所以,后面还必须加上:
“但是那梦幻气息不巧被那盏颓萎在墙壁上的旧式仿古台灯所散发出来的孤独与绝望残忍地破坏了。”
即便如此,对读者也未必完美,因为我还不得不给读者一个极具自我意识的交代:
“那盏旧式台灯恰是一个中年男人半生时光流逝后宛如一个狙击手在镜头里再也寻不着目标时抓狂迷茫的眼神……”
阶段性的结语也应该短小精悍:
“所以,世间已无美可言。”
你看,按照传统的经典套路,写作就是这样令人厌恶!
而且,如果你对如此神经质的叙述手法足够敏感的话,内心是不是已经波澜壮阔地涌起一股愤怒的冲动?!
所以,我果断地放弃了这样任性的努力,再一次端庄地把《新参者》捧在手里。
这类书只是用来打发无聊的旅途时光的。
有时候,比起获取灵感以及写作心得等自以为颇有价值的收获,读书的这一功用反而显得更有意义一些。
本来嘛,生活中难免有短短长长的无聊时光难以派遣,除了随身带本书,还有更好的方式么?
但是,读书也会有倦了的时候,于是随手丢到一边,连书签都懒得挪个位置。
生活曾经赋予我那么多甜蜜,痛楚,酸涩,隐忍……可是日子过着过着,仿佛一瞬间,你就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感受不到了,有点像佛家的“目空一切”。
庆幸的是还有斜阳,而且斜阳正好。
如果没有这一缕斜阳,也就没有刚才的所有美妙的假设,天晓得该怎么打发这无聊的时光呢?
所以,为什么不感谢这不痛不痒的无聊时光,这云卷云舒后淡定的斜阳?
总是梦想着,有一天能够一本正经地写点什么,或者,写点一本正经的什么。
不过,还没等到别人发笑,自己就先笑了。
所以,你看,生活中有那么多可笑的人和事,而你,恰恰身处其中,只不过,我们总是与生俱来地自我感觉良好甚至优秀,以为在别人眼中,自己也如青花瓷般完美。
一个偶发事件让我绝望地意识到,碰到一个记性不好的酒店服务员,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没错,自从那个服务员第二次彬彬有礼地敲开房门为我送来早餐券的时候,我的思路就被彬彬有礼地破坏了。
我不得不再一次匆忙披上宽大的睡袍,光着脚丫子趿拉着一次性拖鞋去开门,迎接门外彬彬有礼的到来。
这个午后的主题,由此才会风马牛不相及地变幻莫测,从婀娜少女的裙裾到《新参者》再到青花瓷、光脚丫子……
谁又能保证自己的生活,没有像这个下午一样跑题呢?不过是不自知罢了吧。
“所以,世间已无美可言。”
其实,刚刚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的灵感已经枯竭了,想要表达的欲望突然断崖式地戛然而止。
我很想继续接龙这无聊的文字游戏,比如:
“但是如果换做东野圭吾,就不会如我此前一样,刚愎自用地把自己想象成一只丧失目标寻不到猎物的困兽,”
“因为东野圭吾简直就像一个其貌不扬却身经百战的老猎手,不动声色地观望着丛林法则下所有生物的一颦一笑一静一动……”
“将无聊枯燥琐碎瞬间化腐朽为神奇,与其说是这个老家伙思维缜密匠心独运,毋宁说是他与生俱来的最大乐趣……”
“所有你能想到的生活中的各类不起眼的小人物,都被他提前放入两个精美的陶器之中,如同围棋子般以供其恣意驱遣……”
不过,再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已无必要,因为这原本就是一个虚构的故事。
无聊的午后时光是虚构的,旧式仿古台灯是虚构的,青花瓷是虚构的,光脚丫子和棉质睡袍也是虚构的。
《新参者》是东野圭吾虚构的。
但是那个只读了一小半的故事里,所有的人,我好像都认识,有些人熟悉得简直就像是我多年的同事和邻居。
而东野圭吾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有一部分是我虚构的,比如把他比喻成老猎人,是我对他的一种极不情愿的褒奖。
就如同我把自己虚构成颓萎在墙壁上的那盏老式旧式仿古台灯一样。
那同样是一种极不情愿的褒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