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文书九段
清明过了,远离故乡多年,很久没有去祭祖了。昨夜,断续的梦中回到儿时的故乡,不知为何,醒来后的记忆特别的清晰。
童年恍如昨天,回忆依旧深刻,梦中掠过了几间老宅、儿时的玩伴、一个花香四溢的果园和族人们长眠的那片墓地。
我的故乡本是孔孟思想教化的福地,深谙儒学的人们,固守中庸之道,延续三从四德,却没有成就什么繁荣富足。记忆中的故乡还是那么贫穷。
老宅的屋舍,起初是家里唯独能称之为资产的东西,原本是土坯碓成的危房,后来我的父亲从城里带回了木料、购买了石头砖瓦,重修了它。
上个世纪的70年代,在中国北方的农村能住上青砖石基的大瓦房,是件不得了的事,乡里乡亲们投来羡慕抑或是妒忌的目光,村里的媒婆们争相为我的叔们张罗着门当户对的婶子。
长大之后才明白,或许没有那几间青砖石基的瓦房,我的两个叔不会那么早的成家立业。
多少年来,每当春节家里聚会时都要忆苦思甜,每次都是从盖房子说起。那时候,父亲很不容易,在城里当临时工,每月只挣18块多钱,幸亏母亲的家境尚好,给予了大力支援,否则,这房子还真不好盖。
儿时的伙伴,记忆最深的是那个名叫金龙的孩子,梦中的他还是穿着父兄们长衣改短的补丁小褂,青黄细瘦的面颊,蓬垢成缕的头发。
还记得,金龙家的院前有一个生产队里的鱼塘,我们几个孩子一年四季不厌其烦的拿着“枪”在那里巡逻着。
没有人责命我们这样做,但那时候的我们执着的认为,这是公家的鱼塘,必须要很好的看护,否则,类似于阶级敌人之流的落后分子,也许会恶意的往塘中丢石头,图谋害死水中的鱼!
我们甚至把塘中个把病死的鱼苗,当成某个假想的坏分子的罪恶所为,尤其怀疑那个长相丑陋、名叫金叔的瘸子。
我回城里上学后才知道,金叔是一个朝鲜战场上受伤的老兵,后来他把儿子送去了部队,正赶上对越自卫反击战,也就埋在了老山前线。
金叔后来因为没钱治病,早早的去了。听说出殡那天县里都来了领导,坐着四开门的小汽车从百忙中匆匆而至,沉痛的追忆金叔的历史,告慰英灵,说他将永远活在人民心中。
故乡有一个果园,当时生产队里将其叫做“自留地”。
每当果树上开满鲜花,我就爬上去偷看是不是花中长出了果子,而蜜蜂不止一次的惩罚了我的无知。
那时候,果树下的田地,需要生产队里的社员出义工来耕种。天热的时候,乡亲们都不愿在太阳暴晒的那几茬地里干活,为了体现公平,就抓阄。
我一向手气不错,多是能让奶奶在靠路边的树荫下劳动。因为是义工,当然是纳着凉干活要好,反正秋后分到的果子一样多。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有些人学坏了,竟然去偷果园里的果子,于是生产队里不得不在果园边上栽了带刺的蔷薇。
这样一来,干农活的时候,靠边的田地虽然凉快一些,但经常被蔷薇的刺扎伤,大家反倒感觉心理上越发平衡了许多。
族祠的墓地离果园不远,很多先辈寂身于那片信土,没有什么风水之说,只是那里可以闻到果树的花香。
八十年代初,在那场扫除封建迷信的运动中,一些坟头被平掉了,那个叫金叔的墓也在其中。
后来,运动过去了,新的坟茔在那里又慢慢多起来。我的爷爷也埋在了那片墓地中,安葬他时,我回到了故乡。
重回故里,走近那熟悉而陌生的一切,眼中没有太多的变化,风残的青砖瓦房依旧簇立在那里,并没有失去往日的尊容。我不知道应该因此骄傲还是悲哀。
触景生情,追想起儿时的一切,唯有爷爷和奶奶的慈祥关爱历历在心。不敢忘怀,在那个粗粮为天的时代,一个城里来的孩子是能经常吃上细粉面条的。
今天我已为人父,怎会不知这种关爱背后的窘迫。
欣慰于父亲的坚强,用双肩担起了家族的变迁。经过十多年的周折,我的叔叔、姑姑们都相继进城了,在父亲的帮助下,他们找到了工作,建立了生计。
或许当时在父亲看来,家族获得新生的机缘,就是必须义无反顾的走出那片贫瘠,因为那时的税收、负担还不足以让故乡的那些人富起来。
实践证明父亲是对的,但为了拯救这个家族,父亲承担了太多太多,因为是长子。
是梦不是梦,望断了往事万千重。
清晨梦醒,忽然间萌生出一抹淡淡的乡愁。
真想再回到那片儿时养育我的土地,看看那几间老宅,看看那个叫金龙的小友,看看爷爷奶奶,看看金叔,恭敬的给他鞠个躬。
上班的路上,车里的收音机正在播放张韶涵版的《再见青春》,汪峰的歌词写的很好,亦如我的心情:
再见青春,再见灿烂的忧伤
再见青春,永恒的迷惘
再见青春,我不会再疼痛
再见青春,回不去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