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止一次的梦见过她，繁复的妆奁台上放着一块尺余长的铜镜，映照出一张虽不甚清晰但依然能看出那是一个容貌昳丽的脸。那个女子穿着华裳正在对镜簪花，一颦一笑甚是动人心扉。时间越长，梦中的那张脸越是清晰。终于，我看清了那张脸，那是一张活在他人嘴里属于秦楼楚馆烟花柳巷之地的脸。那是···那是我的娘亲！
一．相见不识
幕月之初，接连几日的阴雨终于将燥热的天气压了下来，也将漫天纷飞的杨花柳絮送入了归途。
在牛二看来这漫天的杨花柳絮只有在那些自诩风流的书呆子和不用为生计奔走的仕族官宦人家才会被人欣赏，于他还不如街边拐角的一坨驴粪来的好。牛二在湖边上摆了个糕点摊，这时节很多人来西湖边踏青游玩，生意也算的上红火，只是今日不知为何，买糕点的甚少，而今已过晌午，才卖出去一份。不，是送出去一份。一个领着孩子的坡脚妇人，衣衫褴褛。牛二看着可怜便送了她们一份，妇人千恩万谢，孩子却一言不发，这才发现，那孩子竟是个哑儿！就算牛二这样的街边小贩也知道移京临安之后，北边的日子不好过，能逃得都逃出来了，逃不出的都争相易子而食，也就临安府，依旧歌舞升平，一片祥和。
买糖水的刘二叔收摊了“牛二，还不收摊？今日是不会有人来啦。”
“为啥啊？”这正是牛二疑惑了一天的问题。
刘二叔挑着糖水担子走远飘飘荡荡的一句话传进牛二耳朵里“都去灵隐寺啦，看秦太师的女儿······”
“秦太师的女儿······”牛二一边嘟哝着一边认命般收摊，想着回家又要挨婆娘的骂了。牛二在泗水巷里有名的惧内，原因无他，只因牛二家那婆娘坚如磐石的体格与洪钟般的嗓门。
看起来光鲜的世家大族犄角旮旯里总藏着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事，在黑暗的角落里静静的腐烂，最后变成一抔尘土，龌龊的往事便与之一同覆灭，永无天日。
“小姐，小姐”还没见到人杏儿的声音已然穿过月洞门和紧闭的房门传到秦轻的耳朵里了。
紧接着房门被人突然打开，明亮的阳光照进内室依稀看见月洞床上躺着一个人，纱幔被进来的人撩起“小姐，你就整日的睡，我跟你说，相爷今日回府跟大娘子说要让她带你参加三日后灵隐寺的端午斋戒施粥呢。”故作老成的语调依然掩盖不住丫鬟稚嫩的音色，和微微上扬的尾音。
床上的人动了动，却并没有回话，伸出手想将刚挂起的帷幔扯下。
不料刚伸出便被丫鬟拍了下去，“小姐，都日上三竿了，等下大少爷又跟相爷告状。”
床上的人被小丫鬟拽着穿衣梳洗，坐在梳妆台前却还哈欠连天，东倒西歪。
“怕甚？”少女满不在乎“反正他们又不是这几日才看不惯我，多这一次又何妨。”
“小姐，话不是这么说的，”丫鬟一边忙着给东倒西歪的少女梳发髻一边嘴里不停地嘟哝着教训少女“相爷已经让大娘子带你去灵隐寺了，这不就是认了你吗。”
丫鬟叽叽喳喳的说着，少女也不反驳。只是，怕也不会认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