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问我:薛老师,你是准备在广州发展,不打算回河北老家了吗?
说什么好呢?不是我不想回,是实在回不去。说好,我在外边混了近十年,其实还真说不上好。说坏,也没有坏到非回去不可的地步。
如果足够好,回家可以大大地干一把,也算不枉我出来过一次。可是正因为不够好,要回去,就算是重新来过,一切从零开始,我一没资本,二没人脉(好的不想帮,想帮的不好),回去了也没有多少机会。
如果足够不好,在外边混不下去了。大不了丢人丢到臭不要脸,尴尬尴到恬不知耻,就当是在外面装了回孙子,回去继续装孙子就好。
偏偏我就是混到了这样不上不下,不尴不尬的程度。我回不去了呀!
只身在外家万里,囊空如也归无计。人不寐,但凭杯酒图一醉。
再说了,就咱老家那种人情大于天的地方,像我这样本事不大脾气不小的人回去了,真有的混吗?
说人情大于天,是因为本来可以正常办的事,不找个关系托个人,就办不了。
想当年要我女儿,得找在计生委的朋友办准生证。我是典型的晚婚晚育模范了。三十岁头上才有第一个孩子。可那又怎样?没有人,你去了,连门都不一定进得去。
后来女儿出生,得到医院找我们村里当护士的一个姐姐,有她帮着说话,才有可能优先考虑床位。你先来又怎样?没有人,可能孩子满月了,你都还没有在医院找到生孩子的床位。
再后来女儿上幼儿园,得先让哥给他现在在幼儿园里当院长的之前的同事打个招呼,你孩子够年龄了又怎样?没有人,内定的人顶替你,还不跟玩一样?
所以人情这关,对于我这种不会维系人际关系的人来说,肯定是过不去的。而在广州,人际关系还复杂不到这种程度,所以我凭本事还能苟延残喘下去。
说到人情,你托别人办事不容易,别人托你办事,你也不好推辞。于是在人情上作用下,我干了几次让我至今难忘的枪手。
枪手,当然不是持枪的人。我没当过兵,自然不会打枪。就连小时候玩弹弓,我都能把自己的手打得血哩哗啦的。我说的枪手,是指替别人考试的人。
说来惭愧,我的考试成绩并不是太好。虽然初中时排过班里第一,年级里却早不知掉到几十几百了。高中更不用说,班里有一次最高排名第六都算是超水平发挥。至于大学嘛,刚开始一个学期还不错,还得过一次特等奖学金,后来就江河日下,一蟹不如一蟹了。
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被逼迫被推选着当了好几次的枪手。
我的第一次当枪手,跟我的班主任有关。
我的初中班主任对我很好。因为我是班里第一名,他几乎对我是放养的。不交作业?可以。不听课?可以。只要你成绩考第一,爱咋咋滴!可是要是成绩退步了,所有待遇取消,甚至不惜不让我上课,也要和我老爸来一个亲切会晤。
而我偏偏就真有一回才砸了,让我爸在我三年初中生涯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走进我就读的学校的大门。
请允许我臭不要脸地说一句,我当时的智商应该是比较高的(当然后来智商退步也是个不争的事实),在数学方面真正需要思考的题目是难不住我的。但有些不靠智商,靠一步一步无聊透顶的计算完成的题目,就会常常跳出我的掌控。
偏巧那次数学考试,有三道这样的题目。更偏巧的是,这三道题目集体越狱,跳出我的掌控,而且分值超高,一个十分。
于是我就非常不幸地没有考到班第一,仅考了个班第五。
考砸了!老田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我不知道我这样说算不算拉仇恨。也许有人会说:你都班第五了,还算考砸?我三年都没考过班里前十,又该怎么说?
其实我真不是在拉仇恨。我也不认为我考砸了。可是我不认为,不等于老田不认为。
我见过真正拉仇恨的。有一个学生在我们那里补习物理,和我也认识。有一次来上物理课,一脸悲痛地和我说:“老师,我语文考砸了!”
我心中一喜(请允许我这样写,虽然很不地道,不应该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但我当时就是猛地高兴了一下),然后赶紧做出关心的样子问:“那考了多少分呀?”
“137,没上140!没法活了!”
我才没法活了好不好?我教过的学生,上140分的,也没有几个好不好?
可惜,我没有拉仇恨,还是被老田“仇恨”上了。
老田,就是我初中时的班主任。(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