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天星别墅的路上,季白瞟了一眼坐在副驾的安迪,然后方向盘一甩靠边停车。
一直神游太虚的安迪如梦初醒,朝四周张望。
“季白,到了吗?”
“安迪,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的。我大姨他们又不会吃了你。”季白转头凑近,紧握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我……我没有紧张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紧张了……”脸蓦然一红,安迪想把手抽回来,季白却抓着不放。
鼓足勇气应承下来和季白的亲戚见面,可是又怕他们不喜欢自己,来的路上也一直安慰自己不要紧张,但是怎么可能不紧张?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一路上心不在焉的,跟你说话半天没回应,现在还结巴……”季白盯着她,“手心又出这么多汗,还说不是紧张。坦白从宽啊,安迪法医。”
“真是逃不过你季大队长的眼睛。”安迪只得说出实话,“你也知道,我……我只是不习惯跟活人打交道。”
“我不也是活人吗?我看你跟我相处得就挺好。”季白调笑,贴在她耳边低声道,“尤其是那方面。”
“季白,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见安迪发火,季白将她拉向自己在额头落下一吻,“好好好,说正经的。我大姨他们只是好奇会是什么样的女人把我这种眼睛长在头顶的人给收服了。放心,有我在,没事的。如果你真觉得不舒服,大不了我带你早点离开。”
“我们毕竟是客人,就这样走掉是不是不太好?”对方毕竟是长辈,又是第一次见面,当场甩脸并不是礼貌的行为。
“唉。看情况吧,我大姨和姨夫人都挺好的,对我也不错。你是我女朋友,应该也不会太为难你。”季白重新发动汽车上路,“不过你会答应跟他们见面我真的很高兴。”
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和亲戚们见面的,也嘱咐了父母,谁知季妈妈——陈雅婕一时高兴说漏嘴,引起她姐姐陈雅娴对安迪的兴趣,便提出要见见面。
考虑安迪的情况起初季白是想直接拒绝的,但还是决定先问问她本人的意见,出乎意料的安迪居然一口应允。现在看来还是对她有些勉强,但这也从侧面说明安迪真的很在乎他,愿意和他的家人朋友进行接触。
“事先声明,我这叫提前适应。你不要多想。”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还在嘴硬,季白看了她一眼,真是不可爱。
季白边开车边和她说起大姨家的现状以缓解安迪的紧张情绪,天星别墅现在住着他的大姨陈雅娴、姨夫白礼明和四个孩子,分别是王美珠、王美誉、白鸿琳、白鸿琛。
“你一定很奇怪他们为什么不是一个姓?”
安迪点点头,之前只知道他大姨家有四个孩子,她这回来的时候给他们也带了礼物。没想到家庭情况还挺复杂的,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季白继续说道,“我大姨呢一共结过两次婚,王美珠和王美誉是前夫的孩子,白鸿琳和白鸿琛才是现在这个丈夫的孩子。”
早年陈雅娴的前夫王家华因病过世,留下公司一堆事儿和两个年幼的孩子。
其他人都劝陈雅娴趁年轻再找一个,但她是一个硬气的人,坚持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同时又兼顾公司的正常运转。
就这样过了十年,然后白礼明出现在陈雅娴面前,帮她处理公司事务。接着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发生了,陈雅娴当众宣布要和白礼明结婚。
白礼明比陈雅娴年轻近十岁,八九十年代那种环境和观念下,陈雅娴的家人朋友自然全都反对他们在一起,认为他动机不纯,找陈雅娴就是为了得到她的财产。
后来在陈雅娴的坚持下两人还是结了婚,婚后不久她生下一对龙凤胎,就是白鸿琳和白鸿琛。白礼明对王美珠两姐妹也视如己出,四个孩子一视同仁。
这二十多快三十年下来一家人感情不错,公司也越做越大,其他的什么事也没有,加上白礼明会为人处事,努力改善和亲戚间的关系。陈家的其他亲戚渐渐也不再对这桩婚姻说什么,算是默认白礼明的存在。
“真是豪门恩怨连续剧啊,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不过你大姨真是很有勇气和魄力的一个人。”能下决心带着两个孩子嫁给比自己小那么多的人,没点勇气和魄力真的不行。
“不错,我妈经常这么说她。这也是我最佩服她的地方。”
两个人说着话,车辆已经驶进天星别墅,远远就看见陈雅婕站在门口等着他们。
“对不起啊,安迪,怪阿姨没管好自己这张嘴。这不就把你的情报给漏了。”安迪一下车,陈雅婕就过来给她赔不是。
“没关系的,阿姨。”安迪反过来安慰她,“应当是我主动来拜访的,您都替我安排好我自然求之不得呢。”
“好好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看安迪的表情是真的没有生气,陈雅婕这才放下心来。
“妈,我早说过安迪不会介意的,就你一天到晚杞人忧天的。这里风大,我们都进去吧,别让大姨他们久等。”季白将带来的礼物从后备箱搬下来交给佣人张妈,然后左手搂着安迪,右手搂着陈雅婕,三人一道进了门。
王美珠和王美誉现在都在公司任职,要晚上才会回来。所以家里现在只有陈雅娴、白礼明、正值大学假期的龙凤胎白鸿琳、白鸿琛两姐弟以及佣人张妈在。
陈雅娴五十多岁的年纪,但因为保养得当,外表竟然和四十多岁的白礼明看起来差不多。龙凤胎不愧是龙凤胎,除了性别和稍有差别的脸,其他真的一模一样。
季白向陈雅娴等人介绍安迪,白鸿琳和白鸿琛一听安迪是法医,立刻来了兴致围着她要听故事。还说平日里听表哥讲早就腻味了,想换换胃口。
“这两个孩子都被我宠坏了。安迪,你不要介意啊。”
“雅娴阿姨,没事的。”安迪笑着摇摇头,没想到自己还挺受小辈欢迎的。
“你俩是小孩儿吗?都多大了还要听故事。”季白在一旁吐槽。
“表哥你不会是嫉妒吧,怕表嫂陪我们就没时间陪你了,哈哈哈哈……”龙凤胎异口同声地回道。
这一句表嫂又把安迪闹了个大红脸,“我和你们表哥还没结婚呢,叫表嫂不太合适吧?”
“没关系啦,表哥把你带回来就是要准备结婚的,以前可没见他领女孩子到我们家。对了,表嫂,我们去书房吧。”白鸿琛对季白做了个鬼脸,“那里清静,没人打扰。”
“小鬼头,几天没收拾皮痒了是吧?!”
“表嫂快救我,表哥要打人了。”白鸿琛聪明的躲在安迪身后。
“季白,那么凶干嘛。跟自己弟弟妹妹较个什么劲。”安迪当然是选择维护小辈,龙凤胎趁机推着安迪去二楼的书房。
“欸,你们俩别太疯把表嫂吓到了。”季白在后面嘱咐。
“知道了知道了,表哥你好啰嗦。”
“表嫂表嫂,你和表哥是怎么认识的啊?”白鸿琳问道,还殷勤的给安迪倒来一杯茶。
“这个说来话就太长了,我们是在飞机上认识的。”
“哇,好浪漫。万米高空的爱情。”
“可在我看来一点都不浪漫,到现在想来都全是惊吓。”安迪回忆,那真是不怎么好的记忆,但很庆幸能因此认识季白。
她和前男友魏渭分手之后请了长假去纽约旅行散心,不巧在回程的航班遇上突发的劫机事件,季白和几个同事参加完培训回国当时坐的也是这个航班。一波三折后终于化解这个危机,同机的乘客包括机组人员共一百五十人全部安全。
龙凤胎听得聚精会神,还不时发出赞叹声。劫机案说完他们觉得不过瘾,又缠着安迪多讲了几个,一直到季白来叫他们吃饭才罢休。
“他们没为难你吧?”吃饭间隙,季白悄悄问安迪。
“没有,挺好的。”安迪秀眉一扬,“倒是听了你不少坏话。”
季白立刻飞去一记眼刀给正埋头苦吃的龙凤胎姐弟,姐弟俩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佯装继续扒着碗里的饭菜。
“安迪,要不今天你和季白就别走了。平时你们工作忙也没什么时间来,正好明天也是休息日,不如就在我这里多玩一天怎么样?”这时陈雅娴开口了,留他们过夜。
“就是就是,正好季白你可以带安迪在这四处转转,周围的风景还是蛮不错的。”陈雅婕也在一旁附和。
“大姨……”刚想拒绝,安迪在桌子下面不动声色的碰了季白一下,他心领神会马上改口,“那就打扰大姨和姨夫了。”
“都是自己家人,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们能来,我和你大姨都挺高兴的,我看鸿琳和鸿琛也是很高兴的嘛。”白礼明开口道,“就这么说定了,我让张妈去把房间收拾收拾,今晚你们就住下吧。”
龙凤胎适时对安迪眨眨眼,又换来季白的一记眼刀。
下午季白带着安迪在别墅周围转了转,风景是不错,可这方圆几里真的是一个人都看不到,更别提旁的什么建筑物了。
“除了我们,还真是人迹罕至。”安迪感慨,比起这里她还是更喜欢人声鼎沸的市区。
“这里离市区不是很远,交通也便利,大姨他们是喜欢清静才把别墅建在这儿。”
“啊~有钱人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啊。”
“照你的意思那我也是有钱人,可以对你为所欲为吗?大姨留我们过夜你可是同意的。”说着季白一把抱住安迪作势要吻她。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不想长辈们扫兴而已。还有,季队长,光天化日耍流氓就不怕我报警抓你吗?”安迪往后躲,顺便拍掉他不安分的手。
“我就是警察,那你要怎么办呢,安迪法医?”季白更近一步。
“无赖。”安迪凑到他唇边快速吻了一下便退开,“这样总可以了吧?”
“当然不可以。”
季白将墨镜推上去,搂着安迪的腰让她靠近自己,低下头继续刚才未完的吻。
晚饭前王美珠和王美誉两姐妹一道回来,安迪暗中感叹王美珠两姐妹的容貌完全继承了妈妈,说是青出于蓝也未尝不可。尤其是王美珠,简直就是年轻版的陈雅娴。
简单打过招呼后王美珠推说身体不舒服就回房休息去了。白礼明望着王美珠离去的背影,眼睛里满是担心。
“你姐姐是怎么了,饭也不吃,心情不好吗?”陈雅娴转头问一同回来的王美誉。
“姐姐今天在公司因为订单批号出错的事和供应商大吵一架,我劝过她了,可能还在和自己生闷气吧。”王美誉无所谓的摊手,她似乎很习惯这种情况。
“这一天天的不吃饭怎么行,事情是做不完的,别太拼了。张妈,你单独做点清淡的送到美珠房里去。”白礼明吩咐道,“要看着她吃完。”
“是,白先生。”
“既然礼明都安排好,那我们就不管美珠了,吃饭吧。”陈雅娴也不好干涉女儿的私事,遂招呼大家吃晚饭。
晚餐很丰盛,少了王美珠一个似乎并没有影响吃饭时的气氛,一家人吃得其乐融融。
季白半夜醒来,发现枕边没人。起身看见安迪站在外间的露台上,便拿了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
“怎么站在这里发呆,睡不着吗?”从背后环抱她有些微凉的身体,季白轻声问。
“有一点。”安迪自然的靠在季白身上,感受那温暖的怀抱。“季白,你们的家庭氛围真的很好,我很羡慕。不过这种好真是让我有点不知所措,感觉有点太不真实。”
孤儿出身的她真的很渴望家庭的温暖,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没关系。
“对不起,还是太着急让你见他们,让你困扰了吧?”季白的下巴抵在安迪的肩上。
“别这样说,是我自己没调整过来吧。”安迪转过身来望着季白,眼神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朦胧水色,“季白,真的谢谢你带我来。”
下一秒安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就被季白抱起来,她不明所以的看着对方。
“我觉得,此情此景下如果不做点什么似乎有点对不起你的真情流露。”季白一本正经道,不顾安迪抗议抱着她小跑回房间。他们住在二楼的客房,安迪怕吵醒其他人不敢太大声,几番推拒之下终是让这只大尾巴狼得了逞。
克制而低沉的喘息声不时从房间传出来,月亮不自觉地羞红了脸,拉过一旁的黑色天幕将自己遮起来好躲过这旖旎春光,天地间又陷入黑暗中。
第二天季白神清气爽的下楼吃早饭,安迪此时还睡着,他很贴心的没有叫醒她。
来到餐厅,白鸿琳和白鸿琛这两个懒鬼自然不会这么早起来,现在这里只有陈雅婕和即将要上班的王美誉在,陈雅娴和白礼明则是一早出去晨跑还没回来。
“奇怪,姐姐怎么还没下来,这都快到上班时间了。”王美誉看了一眼手表,“张妈,麻烦你去催催姐姐。”
“好的,美誉小姐。”张妈应了一声就上三楼去找王美珠。
“表……表少爷,你去看看美珠小姐吧,我叫了许久都没人回应。房门也是从里面反锁的,我拿钥匙也打不开,我怕……我怕美珠小姐别是在里面出了什么事。”过了一会儿,张妈几乎是跑下楼来的,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美珠这孩子也是,好端端的锁什么门啊?”陈雅婕说着就要和季白一起上去看看。
陈雅娴和白礼明这时有说有笑的进门,见众人表情不对,忙问怎么回事。听季白说完原委,他们也说一起上去看看。
众人围在美珠房前,可是无论怎么敲房里始终没有声音传出来。
安迪被这一连串的敲门声吵醒,上楼来到王美珠门前,白鸿琳和白鸿琛害怕得一起上前拥住她。
“你们都退开一点。”季白当机立断,将门一脚踹开,可里面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王美珠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头朝着门的方向,身边有一个蓝色的方形空纸盒,纸盒旁散落着几块没吃完的饼干。
“美珠!你这是怎么了?!”陈雅娴带着哭腔想冲过去,却被季白拦下来。“现在所有人都退后,不要破坏现场!”
安迪上前探查王美珠的情况,身体已经发凉,鼻息和脉搏都没了。
“张妈,马上叫救护车,还有报警!”白礼明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的陈雅娴吼道。
“不用叫救护车了,她已经死了,氰化钾中毒。”安迪根据王美珠嘴里飘出的淡淡苦杏仁味直接给出结论。
奇怪的是,这里怎么会有氰化钾呢?安迪看了季白一眼,眼神又移到了那几块饼干上,后者看到也若有所思。
“不会的,美珠怎么会死呢?!一定哪里是搞错了!一定搞错了!”
陈雅娴接受不了王美珠的死讯,开始歇斯底里起来,最后竟晕过去。好在白礼明一直抱着她,才不至于摔在地板上。
“妈,你先带他们回房间。这里有我和安迪处理。”
“我知道了,那你们自己小心点。”陈雅婕知道所有人都围在这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遂点点头带着三个小辈离开,陈雅娴则由白礼明抱回房间。
片刻后王美珠的房间就只剩下他们二人,季白和安迪开始进行初步勘察,方便等会儿赶来的同事进行调查取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