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作诗。
我只是在每个晨昏的交替里,
用剪刀裁出与你相似的轮廓。
当秋风第一次染黄银杏时,
你系着蓝染的围裙从染坊走出,
布匹上未干的靛蓝像流淌的星河。
我偷偷收藏你裁剪时落下的布屑——
那片湖蓝是你调试了三遍的染缸,
这缕月白是你指尖停留最久的温度。
我把它们夹进厚重的样本册,
在旁边写下:
“美是不断接近你的过程。”
他们说我是城里最好的剪纸匠人,
能剪出最繁复的花样。
可他们不知道,
我所有的作品都藏着同一个秘密——
喜鹊的羽翼是你眉梢的弧度,
牡丹的层瓣是你转身时裙摆的涟漪,
就连窗花上缠绕的藤蔓,
都循着你发丝飘动的轨迹。
青石巷飘起细雨那天,
你推开我工作室的木门。
水珠顺着你的伞骨滑落,
在青砖上绽开透明的花。
你望着满墙的剪纸轻声问:
“为什么所有的鸟儿都朝同一个方向飞?”
我指向窗外那座古老的钟楼。
夕光正好穿过镂空的表盘,
在斑驳的砖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你看,连光阴经过这里,
都会停下脚步仔细辨认——
哪一道剪影是你的轮廓。”
你忽然发现靠窗的展台上,
摆着整套二十四节气的剪纸。
惊蛰的蝴蝶翅膀是你围裙的蓝,
清明的柳枝是你弯腰时的曲线,
而大雪那幅最特别——
整张红纸只剪了一行脚印,
通向远方未完成的留白。
“这算什么作品?”你笑问。
我递给你一把崭新的剪刀:
“等你来剪完最后一片雪花。”
雨声突然变得很轻很轻,
轻得像你接过剪刀时,
睫毛上颤动的光。
暮色渐浓的巷弄里,
两个影子渐渐靠近。
一个在剪裁时光,
一个在缝补诗行。
而最深情的诗句,
从来不需要落笔成章——
当你的指尖掠过纸面,
整个世界都成了温柔的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