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4岁那年的夏日,有一天上午,母亲把我送到一个陌生男人家门口,对我说,”以后你跟你爹过吧。”然后转身就走,我当即号啕大哭,还边哭边追,她健步如飞……周围有人讪笑着对我说,“你娘不要你了,快去找你爹吧。”我站在原地继续哭,后来,那个陌生男人拿了一些饼干给我吃,并让我当众叫他爹,我仅有的称谓表里从来没有这个称呼,甚至哥哥姐姐们也没有。我叫不出口另外一个原因,其实是我知道这个称谓对应的身份。我坚持站在烈日下,他一直站在阴凉处,我们僵持并对峙着。
后来我三姐和邻居另外一个泼辣的小姐姐强行把我领回了家,长大后我才知道这个地方和我认可中的家,如果走小路不超过两百米。然而,对于幼小的我来说,像古代大臣流放宁古塔般的恐惧。这件事成为我记忆中一个猩红的疤,它意味着恐惧、泪水,以及母亲弃我而去的决绝。
母亲说家里米不够吃是因为我的户口在我爹那里,自然田地也分在他的名下,所以她说我是黑户,她的话是有些矛盾的,在我的记忆中,那个号称我爹的人,还是送过粮食给我的,但被母亲断然拒绝了。
母亲向万叔叔家借了200斤稻谷,不知道万叔叔是不是害怕忘记了,直接用粉笔在门后面备注:***借稻谷200斤,万叔叔家是开杂货铺的,每天门板一卸下来,其中一块就是我家的借条。姐姐目睹,提及难堪,母亲再一次举起机关枪扫射了我的自尊。那年我15岁了,梳理我自己的来龙去脉,我自认为没有过错,至少是身不由己,想起这些年,我每天活的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只恨无处遁形。眼前浮现无数张桀桀的笑脸,心里埋下太多开不出花的种子,我用抛一个硬币正反面来决定是否要放逐自己,硬帀的正面热情挽留了我。
在后来的许多人生时刻中,我再也没有如此草率的决定,但事实上,最后的结果投骰子扔硬币并无不同,活着就是个随机事件,选什么都一样。
母亲说我自私孤僻,她断定我是天煞孤星之命,像我这种人,从小受过某种割裂式教育,并在恐惧冷漠麻木中成长,习惯了丛林的残酷,目睹了生存的卑鄙之后,那陌生难学的东西,莫过于“爱”。
年华似水,匆匆一瞥,多少岁月轻描淡写。敬:消逝的黄金时代,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