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那就索性多打几个字,看看会不会暖和一些。用笔和用键盘确实不同,握笔仿佛握住恋人之手,或是其他相似的东西;而敲击键盘就如同在玩打地鼠的游戏,是有童真偶现,但也太冰冷了。现代人有了键盘,就很少有人写字了,遗憾。还是说说那只猫好了。今天下午去外面吃饭,在新开的西北面馆要了一份孜然牛肉盖饭带走,路上遇到一只猫。这猫颜色棕黄,身上有规则的条纹,一圈一圈将它裹着。是一只“加菲猫”,看过动画片的应该能回忆起来。只是不胖,瘦削,很灵活,见我提着东西过来,玻璃球一样的眼睛立刻放光,嘴里发出清脆的叫声,像一个孩子那样,迅速跟着我。我明白它的意思。孜然牛肉盖饭飘出香味,它闻到了,正向我讨要呢,声音一次比一次高。它肯定饿极了。我当时想:这不大可能是无主之猫,看它全身干净整洁,毛色鲜亮,主人应是照料有加的。可是怎会有这样的事呢?主人出去了?还是猫儿迷路了?我不懂猫语,不然还可以询问一番。想到这里,心中生出一种久违的感觉,要不逗逗它好了,于是学着猫叫了几声,那猫的叫声更凄厉了。我不知道它是否听懂了我的询问,我自己也不明白的。如果以上推断是错的,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在这个地方抓不到老鼠。是啊,哪里有什么老鼠,就算有,恐怕也抓不到的,现在的猫,一旦成为了人类的宠物,就真的只是“宠物”了。我从袋子里拿出一只橘子,剥开,把皮扔向它。它飞也似的跑了过去,低头嗅了一下,转过头来冲我大叫。我这才掰下一瓣橘子,丢到它身前。它又嗅了一下,置之不理。我只好走掉了。打了几百个字,还是没有暖和过来,看来此法不可行,就到这吧。
去散步的时候遇到一只猫,那种橘黄与黑白相间的杂色尤物。它像个绅士那样坐在那里,屁股下面就是它的领地——一块光滑的水泥地,没有半点青草。眯着眼,养着神,惬意得很。顺溜的毛暗示着它是一只有主的猫。我见过流浪的精灵,身体上胡乱长着长短不一的刺毛。看起来脏兮兮的,却有另一种难以捕捉的神采。出没于人工的矮树丛中,或是墙角门缝,刚刚还在那儿,转眼已经上了房,消失无影。原想靠近一些,看看这些家伙到底有着怎样的生活,从来都没成功。也想过养一只观察观察,可一旦脱离了野外的历练,它就不是“猫”了,而是宠物,玩伴,乖巧,安静,也许吧,时而也会暴露出祖先的脾性,太少了。它没有觉察到我的存在,照样淡然地吹风呢。走出巷子就是街道了,此时正热闹。四个轮子的和两个轮子的现代工具来来往往,要去赴一场轮子的盛宴;两条腿的麻雀在树上“喳喳”地叫,两条腿的人们行色匆匆,像我这样,慢悠悠,不知道往哪走的有两种,一种是遛狗的,一种也是散步的,只不过,要么领着小孩子,要么推着车。我沿着街道走,两边的房子闪着城市的光。这种光和乡下小镇不同,我在那里走的时候,那些光就像朋友似的。现在,我感觉我走在跑道上,它告诉你,你只能这么走,前面不能拐弯,你得注意四个轮子的凶兽和两条腿的欲望之塔,还有循环无数次的红绿灯。好吧,这并不是散步的去处。我要回头了,这时候还可以回头。等再次路过巷子的时候,那只猫还在那儿,这回发现我了,两眼一瞪便走开了,它会去哪里呢?回到主人的怀抱,还是离开?
黄汉《猫苑》,是一本关于猫的小书,我觉得它可以称为《猫典》。书中所记,有种类,说的是猫的种类之分,有形相,说的是猫的形态与相貌,以品次警人,有灵异,说的是猫的灵异,如古人用猫眼定时,因为猫的眼睛随时而变,有名物,说的是猫的命名,猫有万名,皆猫也,有故事,多是野闻,有品藻,诗词歌赋,一应俱全。作者黄汉,不知生卒年,爱人好学。家里很穷,给别人抄写自力更生,不忘读书。后来干脆放弃科举,游历四方,从山东到广东,每到一地就搜罗书典,寒来暑往,从不间断。《猫苑》就这样诞生了。他的朋友给此书做序时说:“君之用心苦矣。”而谈及写此书原由,黄汉说:“猫于故书不多见,或散见于子史群籍而未有专书。”他的想法似是辑录成书以供后人查阅,或有所得。而联系黄汉的个人经历,他写此书,写猫,不也是写自己,写那种如猫一样洒脱不羁的生活吗?还有一本外国的同类书,名叫《猫的私人词典》,作者是法国人。是书涉及政治、历史、文化、艺术、文学中的“猫”,趣事和名言贯穿始终,夹杂着作者的评论。我某天晚上在新华书店无意间发现,它被夹于重重旧书之间,书脊因磨损而泛着白色。不用说,很多人翻过。我打开,看了一眼,就失去兴趣。书名叫《私人词典》,其实没有给人私人的感觉,更像是不痛不痒的知识罗列,说是如何如何爱猫,一本书竟比不上心平气和写一篇回忆猫的文章呢。日本的摄影家荒木经惟有一本写猫的书,图文并茂,看图读文,其情可见,值得一看。说起来也不必太过苛责作者,像黄汉那种把写一本书当做生命来写的不多,但总比那些为了写出一本畅销书而堆文砌字的“作家”要好吧,何况他们写的是猫呢?猫啊猫,神秘莫测,可爱非常,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生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