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三节、差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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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邻居是双胞胎毕业分配一工一农,爸讲阿大务农,娘讲阿大身体不好阿小务农,阿大阿小都不肯务农,“屋里厢”吵了不可收场,结果学堂工宣队决定抽签来定,阿小抽了苦了一辈子的签。到农村修地球去跟伊“搭架”,轧不到女朋友跟伊“搭架”,下岗工人又跟伊“搭架”侬讲倒霉伐。
阿拉中学有个学校革委会毕业分配领导小组的负责老师,利用毕业分配额权利玩弄女同学,“刮三”后捉进去,“敲了”(判了)十二年官司。侬讲阿拉还会有心思关心国家大事吗?阿拉出生来到这个世界,大跃进了;三年自然灾害(其实是不自然的),“晓得”肚皮饿了;懂得读书了,文亻匕大廿中命了;上中学有求知欲望了,一会儿野营拉练了、一会学工学农了;阿拉还上街破四旧、立四新,剪过路人的小裤脚管,还三日二头参加各种游行和大会。中学毕业了,书也没有读到啥,混了四年算阿拉高中毕业(后来文廿中结束后又不承认了),阿拉就是一群任人摆布的羔羊。
阿拉迪个一代人就迪样子一路无怨无悔的走来。走过了无知的少年,走过了无奈的青年,我还算能抓住改革开放的中年。而我的许多朋友和同学走上了下岗的中年,怀着心有不甘的谜思进入晚年。所幸的是,阿拉没有能力关心国家大事(我那时连报都不看,看了也没用,屋里厢也订不起报纸),因为阿拉自顾不暇,所以阿拉的同学和同龄的邻居基本没有卷入任何政治风波。阿拉体会不到右派的痛苦,阿拉也没有赶上文革的武斗。阿拉没有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所以阿拉也没有必要承担精英们心系国家的责任。
回忆阿拉的学生时代说阿拉无知(不懂事)是对吗?阿拉木有考大学,木有关心国家大事,只知道“白相”是阿拉的错吗?不知道哪位哲人说的:“社会的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爷娘是小囡最好的启蒙老师,在阿拉那个年代大多数都是劳工家庭。据我“晓得”,阿拉爷娘对小囡的希望是,首选子女参军(一人参军全家光荣,复员回来进工厂,有的还可以进机关当干部)。其次留在上海做工人。实在“不来赛”(不行)到农场。最“推板”(差劲)额选择是插队落户。啥人家“屋里厢”有一个插队落户迪家“屋里厢”变“贫农”(穷)了,两个插队落户迪家“屋里厢”就变“无产阶级”(一无所有)了。
象阿拉迪样住在“下只角”小知识分子家庭,又是历次政治运动额运动员,还不如“臭老九”。爷娘不想让子女走伊拉担惊受怕的老路。我大阿姐文革前考入复旦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山西太原。我娘常跟阿拉讲,侬大阿姐不读大学早就进工厂做工
人了,伊也不会分配到外地去受苦了。当时上海和太原的生活差距,就像70年代香港和上海的差距。在吃的方面差距就更大,每次探亲回去我送姐到火车站总要带一箱子卷子面。侬讲在迪样的环境下我会重视读书吗?像阿拉迪种家庭额小囡敢关心国家大事吗?有口饭吃吃,就算勿错了。
但是干部子女和住了“上只角”的大知识分子额子女,就不一样了。伊拉额爷娘对国家的政策比阿拉了解(信息不对称),伊拉只要挺过文革还是会被重用(回到上层阶层),应为伊拉是迪个国家官僚机构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以伊拉坚信书中自有黄金屋。
历史是面镜子,它照亮现实,也照亮未来。因为阿拉是精英治国的社会,阿拉是有一千三百年科举制度历史的国家。所以要,以史为鉴。没有文化是无法了解历史的,不知道过去又怎么能面向未来,要想融入主流社会,你必需受过高等教育,这是一块敲门砖。所以文革结束恢复高考,大部分的干部子弟和知识分子额子女都考进了大学,以后都走上了领导岗位,成为迪额国家的社会精英。这就是威利斯在他的著作《学做工》中论述的那样;“社会阶层可以在教育过程中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