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些故事的时候，我想起张嘉佳的一句话：故事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故事结局总是这样，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我想，这些都算不上故事，只是生活这部电视剧某些个小片段，给这些男孩按出场顺序编个号，就有了小一到小七的故事。
他们喜欢我的时候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走远了，最终我们都不是故事的男女主，我们之间永远隔着一段时间差。
朋友说，这么多桃花运都被你错过了，原因只有一个，你缺心眼。我掰开脑洞拼命筛着那些可以算是有点苗头的事，得出了一个结论，也许我真是缺心眼，缺心到不敢被你喜欢。
因为那个年纪啊，觉得喜欢是天大的事，相互喜欢的两个人，是要结婚的，可我们到底还小呀。
小一
第一个说喜欢我的男孩，真的还是个小屁孩，暑假被他妈放养在我家，疯了一样跑向乡村自由的田野，作为临时监护人的我只能跟在后面跑，一度成为了哈利路亚圣母，把屎把尿，其实是为了他带来的那箱高级零食和玩具，结果直接导致那小屁孩眨巴着大眼睛悄悄对我说，姐姐，你真好，我喜欢你。
那时候不知道有一种叫缺母爱下的恋姐情怀，我大怒直接踹了他一脚，正中肚皮，骂道，臭小子屁点大就早恋告你妈去。
小男孩哭着回去了，发誓再不来我家。结果第二年暑假又屁颠屁颠跑来了，进贡了一大箱薯片糖果还有一只大号洋娃娃。
你不是讨厌我么，我问。
小男孩摇摇头。
难不成还喜欢我？
小男孩点头点到一半，立马摇摇头，脸上有点恐惧。
我怕说还喜欢姐姐，姐姐又会踢我一脚。
为啥喜欢我？我嚼巴着薯片抱着洋娃娃想这次是不是该踹两脚才能扼杀小男孩的早恋。
姐姐会带我玩啊，我一直想妈妈给我生个姐姐。他眨巴着大眼睛说。
事实证明，懵懵懂懂的年纪，发春想歪了的是我自己。
那年几岁来着，好像是十岁吧。觉得除了亲戚以外的任何异性说我喜欢你就是想娶你当老婆，那就是老妈口中的早恋，会被打。
这也直接导致了后来感觉到男生喜欢我，我第一反应是他把我当成他失散多年的姐妹来喜欢。
小二
你喜欢中式建筑还是欧式的？同桌忽然问我。
我喜欢故宫那样的。我指了指历史书上的插图。
那以后等我赚了大钱把故宫给买了，分间给你住住怎样。
真的啊？好啊好啊。
不是白住，你要给我洗内裤，洗袜子。
滚你丫的。我白了他一眼。
其他人还不给她洗呢。他哼了一声，埋头做题不再理我。
那是四年级，穿了一身漂亮的裙子到他家去，左邻右舍的大爷大妈们眼含各意地看着我，我以为他们是觉得我漂亮，于是走路更加昂首挺胸，很久的以后去未来婆家逛了一圈，才知道了有种目光叫打量未过门的小媳妇。。
昨天约好了一起去新华书店看书，今天一看哎呦还穿了件新衣服，他妈笑眯眯地拉着我的手，说以后要常来玩啊，阿姨真喜欢你。
我很单纯地说好啊，阿姨做的点心真好吃。
在书店看书，同桌一直在旁边蹭来蹭去，拿起一本书又放下，噼里啪啦很不安分。
安静点，我吼了他一句。他乖乖地走到了我对面的书架。过了一会儿又蹭了过来，看了我半天，问。
要不，我们出去逛逛街？
你个男的居然还跟女孩子似的喜欢逛街？我很鄙视地说了句，我要看书。继续埋头看汤姆索亚历险记。
同桌瘪了瘪嘴，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一个人走了出去。
第二天闺蜜他出去上厕所一脸兴奋地问我昨天都干了什么，我说看书啊。
她说没干别的？他呢？
我说看了一会儿书就走了，叫我去逛街我没去，多无聊啊。
她看了我良久，说了一句，傻逼。
后来某天看到恶俗言情小说里那些男女主走着走着就拉上手了，忽然想起那天他在我旁边蹭来蹭去不知道在干嘛，忽然想起不经意间抬头看到对面书架后面他傻傻地看着我，手里的书居然拿反了，我还笑过他。现在我才知道，那时候自己还真是个傻逼。
后来一次作文课老师读了他的一篇作文，题目是我的妈妈。他这样写，我的妈妈是个很贤惠的女人，她会给我和爸爸洗内裤、洗袜子，一点也不嫌脏臭，我想以后也要娶个和妈妈一样的老婆，她会给我洗内裤、洗袜子……
全班哄堂大笑，我忽然想起那时候他对我说的话，是暗示了什么吗？到现在，我还记得有个男生，很白痴很天真地说要把故宫买下给我住，让我给他洗内裤和袜子。
小三
有个鼻涕王，班上最恶心的人，衣服裤子永远黑的看不出颜色。那时候位置是轮着坐的，悲催的我居然坐到了他旁边。他喜欢把一把一把的鼻涕往课桌底下黏，那时候桌子是连一起的，他那桌子底下黏满了，就往我的桌子底下伸来，还老是威胁我借作业给他抄，不借就把鼻涕黏我身上，恶心的我好几次快被弄哭了，只好答应他各种要求。
还好他每次都是抹了一把鼻涕在手上举着威胁我，没有真的抹到我身上，我终是忍无可忍，跑到老师那里告发了，坚决要换位置。
他厕所回来看见我正在收拾东西，顿时变了脸，拧了一把鼻涕一下子抹在了我身上，我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最后他被老师拖进了办公室。
从此遇见他都会以一种仇视的眼神来看我，好像我杀了他全家似的。他被安排到了教室最后面，一个人坐，没人愿意和他一起玩，甚至说话。
那天我用攒了好久的零花钱买了一本漫画，放学边走边看，没想被班里一个高大的男同学抢了走，我追了上去，可是根本抢不回来。
这时从旁边闪出一道黑影，是鼻涕王，只见他挥着满手的鼻涕往那男同学脸上抹去，顿时那人脸上就挂了一团团黄黄绿绿的恶心东西，男同学愣了三秒，哇哇怪叫着扔下漫画书往水池跑了。
鼻涕王的独家武器也算是派上了用场，他看看地上那本漫画书，手在身上蹭了蹭，捡了起来递给我。
我手一挥把那本书打翻了，上面肯定也沾了他的鼻涕。
他马上变了脸，凶神恶煞地朝我伸出手。
我以为他要来抹我鼻涕，大叫着你离我远点，不要碰我，一下子哭成了泪人，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最后还是没有碰我，捡起地上那本漫画书走了。
后来我们再也没有讲过话，又过了一段日子，他转学了，我乐坏了。
他走那天我打开抽屉，看见放在上面的那本漫画书，还是崭新的，封面干干净净，可我还是拿了一张餐巾纸把它裹住才拿出来，打开看到了扉页上他写的话。
他说狗撒把尿就表示那是自己的地盘了，我被他抹了鼻涕，就是他的人了，以后不许和其他男生玩，不然他知道了回来继续抹我鼻涕。吓得我差点又哭了起来，直接把那本漫画扔进了垃圾桶。
后来我听别人说，他从小没爸没妈，给奶奶带大，衣服一件穿好几个月，从白穿到黑，薄薄的一件外套，所以无论春夏秋冬，他一直挂着鼻涕。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鼻涕王，现在想想，他是第一个说我是他的人的男生，虽然以恶心的鼻涕为记号，虽然我从来没承认。
小四
后来的一任同桌，是班上最强壮的男生，也就是那次抢了我的漫画书、后来被鼻涕王抹了一脸鼻涕的那个。也许是因此怀恨在心，他老喜欢打我，一点也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他打我，我打回去，打来打去直到上课铃响，一天下来我的手臂是一块红一块青的，可他的一点事没有，那会儿是小学六年级最后一个学期，那天我被打的痛了，吼了句你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他说，要打一辈子。
我狠狠的回了句，你做梦，再打我以后让我老公打死你。
他嘿嘿笑着，说，要是你老公也爱打你呢。
我眼睛一瞪，怎么可能，他才不会像你这么暴力。
他还是嘿嘿笑着，笑容意味深长。
有一天出乎意外地他没有打我，和和气气地相处到放学，下课铃响前我还是没憋住，看着他嘀咕今天太阳是不是从东边落下了。
他的爪子伸到了我的胳膊上，最后还是没有落下，他说，算了，今天你生日不跟你计较，留着明天打。
我龇牙，这说的敢情我还要感激他似的。随即给了他一拳，他居然笑笑，没有打回来，我更惊讶，太阳真的从东边落下了，于是又给了他一拳。
此后他依旧打我，我依旧还击，下课教室里时刻充斥着我们的打骂声，就这么打到了小学毕业。
在填报的那所高中录取的名单上看见了我和他的名字，我的心一凉，心想完了，真要被一直打下去了，他这是阴魂不散啊我的命怎么这么悲惨。
但是开学没有看到他，听同学说他没有再读书，跟着父母到南方去打工了，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情顿时阳光灿烂了，想着终于可以摆脱他的暴力魔爪了。
后来一次小学同学聚会，碰到坐在后桌的哥们，聊起以前的事，我说那时候他是不是特讨厌我啊，就知道打我。他说你们那哪叫打啊，整个一打情骂俏啊，我坐后面天天看你们秀恩爱似的，你摸我一下，我捏你一下。要知道我和我同桌打起来可是直接甩巴掌、一拳打到鼻出血的。
我沉默。
高中开学不久，我收到他寄来的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真可惜，以后不能打你了，你记住，以后有男生打你，你要么狠狠打回去揍得他鼻出血，要么就别理他直接告老师，不然打得太温柔，他会以为你也喜欢他。
我的视线停留在那个“也”字上，久久没有移动。
我想那时候我打的是真的太温柔了。怕痛，只能用小拳头回击，落在他强壮的胳膊上的确不痛不痒，我应该对准脸一拳把他揍得鼻出血，满地找牙，看他还敢不敢欺负我。
小五
初中，有个男生喜欢叫我村花，用土话讲的那种，每次看见我就大叫嘿，村花！引来周围路人异样的目光，我恨不得钻进墙缝里去。于是我就叫他大便，比他叫的更响，于是路人们就像看傻逼一样看着我们俩。
那会儿上课总觉得有人在看我，我转过头张望，四周是一片认真听课的脑袋，结果疑神疑鬼了好久，终于一个晚自修，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个纸团，上面写了一句话：根据我多日的观察，我发现，你童年一定缺乏童真。
你才缺童真，脑残。我骂了一句把纸团扔进了垃圾袋。
结果过了一会儿又飞过来一个纸团，上面写着：不要否认，看你眼神迷离，一看就是缺童真的迹象，敞开心扉吧，告诉我你童年受了什么刺激？好让我拯救下你这个迷途的少女……
我快吐血了，“嚯”地站起身喊了一声：哪个神经病扔的？
大嗓门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异常响亮，后排睡觉的都被我吵醒了。
角落里传来一阵狂笑，我看见里面笑的最欢的那个，是大便。
好友生日，聚KTV嗨歌，我看着她和男友耳鬓厮磨秀恩爱，一个人呆一边孤独地唱着歌，忽然她凑过来说，一会儿还有人来陪你哦。
我还很感激她知道我这个电灯泡当得很艰难，叫了人来陪我，结果看见大便夹在一群人中走了进来，话筒差点掉到地上。
嗨，村花。他一如既往地大喊。
好好的KTV又要整成厕所了，我不甘示弱地喊回去，哦，大便。
群众起哄要我来首高难度的歌，于是我挑战一下自己选了首高音，结果唱到高潮没气了破了个音，跟放屁似的。
众人笑抽了，我脸上一烫，握着话筒的手有点抖。
这时只听大便的声音响起，这个音破的很有水准，一般人还破不了，你练过气功吧。
他拿着话筒接着唱了下去，是一路破音到底的，跟鸭子叫一样难听，我终于忍不住也笑抽了，一群人笑的东倒西歪，最后他还添了一句，我也是练过气功的，欧阳锋蛤蟆功第一百零八代传人，说完还趴地上有模有样地秀了两下，笑趴了全部人。
那个夜晚，众人记住了大便的蛤蟆功，似乎没人记住我的破音，除了大便。
晚上收到大便的短信，他说，那个破音真有水准。
滚。我回复。
这么没礼貌，果然没童真。他说。
有多远滚多远。我说。
我不会，你教我啊。他说。
于是我们就着关于童真和怎么滚，激烈争辩了一个晚上。
最后他发来一条。艾玛这么晚了，你不困我困了，快滚去睡觉。
你丫滚回茅坑去。我回复，好像我很想和他聊一样，随即关了手机。和大便讲话真的是我人生中最粗鲁最没素质脏话连篇的时刻。
早上开机看到他后来又发了一条，以后睡不着了可以找我，晚安。
后来我们还发了几次短信，差不多都是我考砸了心情不好的时候，大便就很损地过来嘲笑我是不是该睡不着了，我猛烈回击，奇怪的是和他骂骂本来考砸的难过发泄了出去，心里舒爽多了。
很久以后我看到他的签名：晚安还有一个意思，我爱。
现在和男生聊天聊到深夜，好像再没有碰到一个人，会每次狠狠地骂一句，快滚去睡觉，然后说晚安。
小六
我告诉他我要和他同桌，男孩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不愿意？我问。
不是不是，好啊。他嘿嘿笑着。
我没告诉他，其实因为他是班里数学最好的男生。
于是晚自修的最后一节课，我和他总是脑袋挨着说话，当然是缠着他问数学题目，我是名副其实的数学白痴，他是可以考满分还有时间在最后那道大题上来个不同解法的数学天才，他总是很有耐心地给我讲一遍又一遍，惹得讲台上的纪律委员多次拍桌子大喝，你们两个讲话轻点！
然后我俩理直气壮很一致地回过去，讨论题目呢。
有次我拿着算了三遍还是算错的题目第三遍问他时，他看了看我的草稿纸，终于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你个猪头，三八二十一吗？
不是吗？我还一脸无辜地问，已经被数学题折磨得智商为负了。
不过在他耐心的教导下，我的数学成绩没有突飞猛进也是颇有起色，直接膜拜他为数学小王子，后桌听到，笑着说我是不是应该叫语文小公主，因为我的语文在班里是最好的。同桌听到嘿嘿地笑，笑意不明。
那时候有午休，大家伙都是直接在课桌上趴倒睡觉，起来后胳膊被压得麻麻的，脸上一道道红印子。
那天他打球回来，浑身冒着热气，脱得只剩下件背心。我说校服不穿借我垫下，就把他的校服垫到了胳膊下睡觉，果然这样舒服多了。
那个午觉睡得特别舒坦，醒来发现，他抱着胳膊趴在旁边，背上盖着一本书。
你冷不跟我说声。我把校服扔还给他。
我怕叫醒你你会骂我。他呵呵笑笑，接着打了个喷嚏。
然后他很顺利地感冒了，第二天居然披着件大棉袄过来，中午我依旧枕着胳膊睡觉，背上一重，盖上了件大棉袄。
穿多了，放你这。
我直接把那件棉袄垫在了胳膊下，之后那几个月，直到我们调离了位置，那件棉袄都是我午睡的垫子。
那天午休他忽然拿了把尺子在桌子上画了一条笔直的三八线，我鄙视地说你幼不幼稚，他很严肃地说以后我俩都不可以越界，特别是午睡的时候，我没理他把他的那件外套往桌上一摊，直接盖过了那条三八线，倒头就睡，醒来看见他撑着手臂正盯着我看。
看我干嘛？我揉着睡眼问。
你睡觉流口水的样子，简直跟猪一样。他一脸嘲笑，忽然拍了下脑门，懊恼地大喊一声，我擦，这件衣服是我的！
现在轮到我笑了，还很无耻地在他的衣服上把口水蹭了个干净。
高一结束分班他去了理科重点班，我去了文科普通班，隔了好几层楼，记得唯一那次放学在楼梯口碰到，他对我说，努力考北大吧。
我吓了一跳，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很一本正经地说，我要考清华，那我们就都在北京了。
你加油，我反正考不上，数学是硬伤。我想着重点班了不起啊还来刺激下我这学渣，清华北大那是多遥远伟大的梦想啊普通班的学生做梦也不会做。于是我愤慨中忽略了他这句话的重点其实是后面那半句，那我们就都在北京了。
猪头。他看了我许久，轻轻说了一句，走开了。
第二天他托人给了我一本笔记，上面写满了各种数学公式笔记，我欣然收下。
后来，他不出意料地考上了清华，我居然超常发挥，特别是数学创造了我高中的巅峰记录，不过分数离北大还是差多了，最后填了本省的学校。
很久以后偶然看到他的一条动态，好像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要发一条自己做过的傻事。
他说，高中的时候还在桌上画三八线，同桌说我幼稚，我没告诉她其实是为了克制住我自己，午修她睡得离我这么近，我怕自己忍不住亲她。
想起分班晚会时老班放了平时给我们偷拍的照片，其中一张是午睡时候的大家，一教室趴倒的脑袋，我和他的头紧紧靠在了一起，看起来格外亲昵，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反正我睡着了不知道。
小七
长毛是我高中时代最后一个异性同桌，后来都是姑娘跟姑娘坐了。因为他浑身毛发旺盛，所以大家就叫他长毛了，他也乐呵，成天把自己那两腿粗壮茂密的腿毛露在外面，还特喜欢穿短裤。
那天我走路上听见前面两姑娘聊天，一个说，你知道某某班那个长毛不？那茂盛的腿毛，要不是他穿着衣服，还以为猩猩跑出来了。
另一个说，是啊是啊，估计是每天拿海飞丝洗的吧，又浓又黑又密的。
后面的我笑抽了，捂着肚子癫回教室，长毛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狂笑着拍桌子，问怎么了。
我指指他，又指指他的腿毛，笑的只能说出三个字：海飞丝，哈哈哈……
长毛一头雾水，我好不容易止住笑声，说，长毛，你出名了，等着以后女粉丝来找你要腿毛作纪念。
真的？人在哪在哪？长毛听完居然“咻”一下拔了一根腿毛举在手里激动地挥舞着，我再次笑疯。
长毛撇去那一身毛，其实是个挺有绅士风度的人，特别是对女生，他会问我喜欢吃什么零食，我说都喜欢，然后他买一大袋乱七八糟的上来，挂在桌子靠近我的这边，我饿了伸手就能摸到。
一次长毛和前桌的男生做了一件什么错事，忘了具体是什么事，只记得我和前桌的女生很生气，想法子要惩罚他们，想来想去让他们在本子上写一万个对不起。
午睡我一觉睡醒，发现长毛还在写，每个字写的工工整整，已经写了好几面，我看他态度也算诚恳，说大人不计小人过，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长毛很感激地看着我，问我想吃什么口味的薯片，我说都喜欢，几分钟后，他每种口味抱了一长筒上来，那个我乐呵的啊，话说后来我生气只有拿好吃的来哄才能解气，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那天的课间，我和前桌的女生就在各种吃薯片比赛中，张着血盆大嘴把所有薯片都消灭了，左邻右舍都惊呆了，我数了一下，一次能塞进嘴巴十来片。
长毛生日那天，班长为他搞了个惊喜party，写满祝福的黑板，讲台上放了几个礼物盒，他眼含热泪地拆到最后一个，里面是瓶海飞丝，顿时纳闷了，这时我站起来喊：长毛啊，你的腿毛不能没有海飞丝，祝它们在海飞丝的洗礼下越来越乌黑亮丽浓密顺滑。
全班笑疯，我看见长毛的脸感动地扭曲了。
和长毛同桌的日子一直延续到一件事的发生。
那件事是这样的，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在班里打闹，闹着闹着男生被逼到角落，随手举起了手边的扫把，这时长毛突然冲了过来，对准男生的鼻子就是一拳，然后男生的鼻梁就骨折了，医院里躺了一礼拜。
长毛说，大男人怎么可以欺负女孩子。
被打的男生说，我们是在玩，没看见我们嘻嘻哈哈的啊。
那会儿我刚好从门外进来，看到的是男生血流不止的脸。
长毛被我丑骂了一顿，逼着他去跟男生道歉，他不肯，沉默到最后，说了句，你喜欢他了不起啊。
我愣住，脸一下子又红又烫。
是的，当时的我对那个被他打了的男生有好感，谁让他是班里最帅的男孩呢，长得白白净净，全班的女生都喜欢他。
旁边的人都听到了，一下子起了哄，我又愤又恼，推倒了长毛桌上的书。
后来就换了位置，没有再讲过一句话。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整理东西，一本书里掉出来几张叠好的纸，密密麻麻的对不起，是那次长毛写的，原来夹在了这里，只是张数又多了好多。最后那张的角落写了一句话：对不起的个数去个0。
本来我打算直接扔了，转念一想，还是数了一下，每行的字数一样，乘以列数，很快就算出来了，是5200个对不起，去掉一个0的话……
很久以后前桌的女生告诉我，长毛那次打架其实以为被扫把指着的人是我，因为她听见长毛喊了声我的名字，然后冲了过去。谁让那个女生这么巧，和我有一件同样的外套。
很久以后那个被打的男生告诉我，长毛来跟他道过歉。
5200去掉一个0，是520。
对不起，我爱你。是这样吗？
那是人生中收到了第一份道歉书，也算是第一份情书么？我不知道。
长毛高二结束就跟着爸妈移民去了国外，最后一次看见是他回学校办退学手续，远远地我看见他露在短裤外的腿，居然光溜溜的没有毛了，这是用了脱毛膏啊。
我记起一次和前桌女生讨论帅哥，他忽然插进来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刚好瞥到他的腿毛，答，说不来，反正我不喜欢毛多的。周围的人都笑了。
长毛沉默了，然后弯腰又开始梳理起他的腿毛来。
一二三四五六七，小学到高中毕业。
那些远方的男孩们，现在不知道过得如何，身旁会有怎样的姑娘，那时青春年少懵懂的青涩情愫，或许现在早已不足挂齿，或许早已遗忘。他们的目光在我身上的时候，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得很远了。
有了喜欢的人，我才知道，有些小小的情愫，会一直藏在心里，不敢说出来，现在的人们叫它暧昧。
有人说最讨厌暧昧了，不说清楚就这么吊着，装傻备胎党。
其实啊，是怕说出来了你会害怕，你会走开，因为那时我们都还太小，觉得喜欢就是送你零食和玩具，你看书的时候我看着你，我在关键时刻出来保护你，我打你你还手，我对你说滚去睡觉晚安，午睡时我们的脑袋靠在一起，还有藏在对不起里的我爱你。
只是以我的方式喜欢你，简单却唯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