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死了。我从城里大姐家刚回家,大哥告诉我的,我躲到村后晒麦场的一个麦秸垛下,“凤姐——”痛苦的泪水终于抑不住。
凤姐其实比我小,但是她处处像姐姐一样保护和爱护着我,我说:“你真像大姐姐。”“以后你就叫我姐姐吧。”她看着我很认真地说。“凤姐!”我调皮地大声喊。“哎---”她甜甜地而又自豪地回应着,这个称呼是我给她的专用。她特别爱笑,声音像银铃,脆脆的。有一次,我送给她一个长胡子寿星不倒翁,她用手指轻轻一触“老寿星”,“老寿星”东倒西歪,凤姐笑得前仰后合,马尾上的小红花欢快地跳跃---------凤姐真漂亮!“你看啥?”凤姐发现了,用充满笑意的明眸望着我。“没啥!”我的脸蒙上了“红布”,眼睛不敢看她,低着头,不自在地搓着双手,右脚使劲地蹭着黄土地,瞬间一道小沟。“傻瓜!哈哈哈哈哈哈、、、、、、”凤姐笑着跑开了,留给我一串清脆的银铃般笑声。那年我十五,凤姐十四,一朵美丽的爱情小花在我们之间刚刚萌芽。
“王犟驴真不是个东西,给孩子找这样一个婆家!”娘愤愤不平地把扛着的棉花包扔在地上,她可是个细心又爱惜东西的人,一定是很不好的事让娘看不过去了。“咋啦,娘?”我从窗户里探出头问。“王凤的爹真不是个东西,凤多好的孩子,人好看,又能干,又懂事,十里八村找不到这样的闺女。她爹,那个遭天谴的,为了钱把凤许给刘庄的刘大棒槌,那个刘大棒槌除了好事不干,啥缺德的事都有他,长得也是个缺德的样!”娘因为为凤抱屈声音飙得老高,爹听见了,赶紧跑出屋把娘拽进了屋。“啥?!”我一听急得“噌”一下站了起来,因为是站在床上,头碰上了窗户框,窗户框上的插拴正往下耷拉着,我的头往上一顶,插栓的头直插进我的头,血流下来了,我都没发觉。我跳下床,光着脚跑到娘跟前,抓着娘的胳膊,急切地问:“这是真的?”“哎哟,你个龟孙,抓死娘了!真的!呀!你头上咋淌血啦?”娘疼得直咧嘴。我不顾娘的问话,松开娘就往屋外冲。“你个熊儿,穿上鞋!”娘在身后心疼得骂着,我也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一路大跑来到凤姐家,我不敢贸然闯进去。在凤姐家门口转了几圈,里面传来了凤姐痛彻心扉的哭声和她爹大声的斥骂声。那一声声的哭声就像刀子一样扎着我的心,我想进去,又没有理由,不进去,我的心好痛。这时娘赶来了,伸头看了看王凤家,“造孽!”摇摇头回头拉着我往家走。我僵尸一般任由娘拉着,头却不舍地望着凤姐家。
娘怕我出啥事,当天让哥哥把我送到城里的大姐家。我不吃不喝,大姐怕我神经了,第二天把我送回来。大哥告诉我凤姐喝药死了,爹和娘都去王犟驴家帮忙了,主要是凤姐平时对大家好,大家可怜凤姐,送送她。我不敢去看凤姐,只好来到我们俩经常去的晒麦场,那个麦秸垛还在,我们掏的小窝还在,但是,人不在了。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我慢慢坐下抚摸凤姐坐过的地方,忽然有个软东西。我扒开麦秸,是一个红手帕。我拿起,这是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手帕。手帕的上方有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我慢慢揭开,里面是一张写着字的白纸,字不多,但是每个字都扎着我的心。“毅,我走了,照顾好自己!”熟悉的字体化作凤姐流泪的双目、、、、、、
我好后悔,如果我不离开,如果我冲进凤姐家,结局也许不是这样。
凤姐,你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