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煦的夕阳又一次在半山腰沉寂,极目而迥望,远归的倦鸟在这一抹殷红中沐浴着金色的圣光,便仿佛连归巢也成了一种虔诚无比的仪式。枯藤、老树、昏鸦,本该堆砌诗句的暝晦意境,却在久违的真实中蚀刻着天涯游子的心。此时此刻,一层层四散相叠的涟漪波动着心湖的澄净,对母亲的思念,也在这一瞬间流露的如此这般自然。
不禁想起几年前的一个午后,独自一人踏上回家的旅途。随着手提行李箱的少年身影被越拉越长,候车大厅荧幕上鲜红夺目的“晚点”二字越来越刺眼,等待的耐心也渐渐被消磨殆尽。我烦躁地掏出手机一遍又一遍的查看时间,像儿时那样欺骗自己下一秒就会有好运降临,睁开眼后,那一串鲜红刺眼的数字却依然将急切的心蒙上一层绝望。这时,候车大厅里响起悠扬的萨克斯独奏曲,我手里的动作不由一滞。舒缓而又温馨的音乐声轻抚着此刻焦虑的心情,我轻轻闭上眼,静静地捕捉回响在大厅中的温暖音符,一曲《回家》听完,心里尽是平静和满足。我拿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妈,火车晚点了,我可能会晚点到家,不要太担心……”
当然,还是那样整洁的房间,还是那样熟悉的味道,看着母亲忙前忙后的身影,仿佛一个准备了好久的盛大仪式。是什么时候母亲开始碎碎叨叨?又是什么时候母亲开始变着法地学做菜肴?我努力搜寻过去的记忆,却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忽略了母亲心中的自豪。就这样在家里静静地观察着,原来,母亲不经意间的动作也是一种爱的表达和牵念——这已成为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习惯。
思绪不知不觉重拾起多年的求学记忆。常年在外上学,早已注意不到陪伴母亲的时间正越来越少,也早已品尝不出母亲做的饭菜还是不是自己熟悉的味道,更早已自动过滤掉每次远行前母亲的絮絮叨叨……眼角的皱纹见证了岁月的锋利,善妒的光阴侵蚀着她的美貌——下一次回家,不知母亲的青丝又有多少变成白发。
时间是这般的残忍,肆意挥霍着母亲的光阴,使我们对爱的体悟竟如此刻骨铭心……
终于,又到了远行的时刻。
微凉的晚风吹乱了母亲的头发,我执意拿过母亲手中的行李,走进站台。列车进站了,灯光下感觉到眼前的混沌,辨不清是由于头顶上泻下的光晕造境,还是别的什么。我向母亲挥挥手,转身上车。透过车窗,我看到母亲依然站在原地,目送着远去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