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听李宗盛,听懂已是不惑年。”
“不对,应该是尴尬年”
(一)
上上周,我掉了四分之一截门牙。就在我咬下一块肉的时候,我发现我的牙齿空了一个洞,下门牙内侧断了半截。这半截牙齿是回到我身体里补钙去了还是彻底离开了我,我都不知道。以前还不知道牙齿是这样的结构,以为牙齿是实心的一块,坚硬无比,在这样有点囧的情况下,我又知道了一个常识。
幸好掉的是内侧,从外貌上来说,并不影响我的帅气。剩下外侧那半截牙齿,让我担心了一整晚,早早躺下床,水也不喝了。想象了无数次,它要是掉了,那会是多丑。
第二天一早,我便跑去了一个权威性特别高的三甲医院找了一个专家医生,花了100元的挂号费寻求帮助。
这是我第一次看牙医,我甚至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会不会要拔掉我的整颗牙齿。专家姐姐把仪器伸进我嘴巴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想我妈妈。如果妈妈在旁边,我就不用担心了,我妈妈会一直看着专家姐姐动手,也会守护着我的牙齿。
专家姐姐看我紧张的样子一直在笑。
“你的上门牙长得不够整齐和下门牙摩擦,时间长就把下门牙磨损了。没有蛀牙,纯属是机器用久老化了。我帮你补一块上去就好了,200元、300元、500元的材质,你要哪种材质?”
这种感觉就像去市场买个白菜,还能分个品种和等级。
“500的会不会好点?”
“会好点,但是你在门牙,所以一不小心吃东西的话,一样很快又掉,如果加上外侧掉了,那就只能重新给你镶上去一个假牙了。”
“500,我会小心的,一定会小心的。”
我的确很小心,从医院回来后的一个星期,喝热水怕它烫伤,喝冷水怕它冻伤,吃肉怕肉丝塞住牙缝,吃水果都怕它经受不住。但是也就是那一个星期,到了第二个星期的今天,除了不啃骨头,其他该怎么吃就怎么吃了。
我从来没想过会掉牙齿,当意识到这半截牙齿再也不能长回来,心里确实咯噔了一下。我用再贵的材料来补上去,也不是原来的牙齿了。不是小时候换牙,不是摔一跤或者咬什么硬东西,也还没到七老八十。
这是一件多么尴尬的事情啊。就跟00后应该叫我姐姐还是叫阿姨一样尴尬。
(二)
前段时间,有个很好的朋友跟我说,她以后再也没有爸爸了。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异常平静,平静得我有点恐惧。她说,都过去了,失眠了将近一个月之后,终于开始能睡得着了。怕妈妈伤心,所以连失眠也要闭着眼假装睡着了。
小时候只要伤心就可以放声哭,现在这样的年纪,还不能游刃有余地照顾身边的人,也不能心安理得被人照顾。
这是一件多么尴尬的事情啊。大人们把我们当孩子,我们把自己当大人。
想说点什么安慰她,但是也意识到语言都是苍白的。道理这么多,谁都懂。只是无论说什么,这个被她叫做爸爸的人真的不会回来了。我从来不敢想象当一个不能动、不能说话甚至连呼吸都不能,会是怎么样。更不能想象失去一个人会怎么样,连想一下都不敢想。我害怕这种满身的力气却找不到着力点的无奈。最无奈的不是求之不得,而是意识到彻底失去了,连求的机会都没有。除了时间和接受,我们都没有其他办法。
在微博上看到一个话题,什么时候你最想已经离开的人?有人说,一日三餐,朝九晚五,都不会有什么影响。只是当看到一个特别适合他的东西,拿起来又默默放下的时候特别特别想他。
(三)
“你知道人是怎么来的吗?”
“是用泥土,捏出来的。”
“对了,所以当人死了之后,就会回到泥土里去了。”
“就像妈妈的妈妈一样吗?”
“是的,就像妈妈的妈妈一样。如果有一天妈妈离开你了,你也要像妈妈一样,接受它。即便妈妈不在,还会有其他很多人陪着你,就像你现在陪着妈妈一样。”
这是我在公交车上听到一位年轻妈妈跟三四岁的小妹妹的对话。不知道小妹妹能不能听懂。这是我听到解释最好的版本,关于死亡,关于失去。
总觉得好像十八岁刚过完,刚刚成年,我还是祖国朝气蓬勃的花朵,什么都还是新的。于是每次都不厌其烦地纠正,请叫姐姐。这样也没办法掩饰我们引以为傲的90后标签,在暴露着90后将要从青年开始步入中青年的行列。以后还会步入中年、老年,然后回到我们原来最初的地方。
前20年在学校里学习,现在正是张开手收获的时候,却忘了世间平衡定律都通用。收获的时候也总会失去。我们可能会失去热爱的工作、失去喜欢的人或者失去生活的自由,但是我们不会再像小时候丢了一颗糖就可以又哭又闹了,因为我们在前20几年里知道了,生活不会因为哭闹停下来,它总归是美好的。那些失去的都在心里,但是一日三餐,朝九晚五,都不会影响。
原来我们都到了不想失去但是又不得不接受失去的年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