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四,在体育中心,我戴着耳机,绕着体育场,走了大约1个多小时,浑身大汗淋漓,身体非常痛快,然后就特别想喝冰水,于是以一种“垂涎”的心情,特意跑出去,付了两块钱,买来一瓶“农夫山泉”。
从冰柜里面,拿起这瓶“农夫山泉”,不由想起年少时,想起读书时,无数个夏天的午后,在外疯玩半天,在球场上挥汗如雨后,冲到小卖店,一口气灌完一大瓶冰水,冰凉的水进入体内,让每一个毛孔都舒服不已,酣畅淋漓。
想到这里,我已经迫不及待,于是马上扭开这瓶“农夫山泉”,干渴的身体像龟裂的大地一样,我拿起水,张开嘴巴,等待冰水的浇灌……可是……可是,当第一口冰水倒入口中,我马上条件反射一般,吐出了这口梦寐半天的“甘霖”。
“妈的,又是这个智齿!”我差点骂出声来。
当这口冰水入口,就如同一把冰刀,钻进牙缝里面,然后立即变成一根针,不!是无数根针,在牙齿深处搅动,刺着每一片肌肉,每一丝神经,一点,一点,又一点,然后是无数点,痛彻骨髓,痛彻心肺。痛到身体马上没有了一丝渴的欲望,痛到恨不得立即找一块砖头过来,将痛的那个部位马上敲碎,只要能减轻一点点痛苦。
那一刻,我有一种想哭却欲哭无泪的冲动。我只是想喝一点冰水而已,何错之有?这颗疼痛的牙齿,却毁了我所有的好心情。
然后,心情又开始无比沮丧和卑微,只不过是一颗小小的牙齿,却让自诩为人的我,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我该怎么办?
发现这颗牙齿的问题,是在三个多月以前。
那天是周六,早上起床,刷牙的时候感觉十分费劲,感觉不对劲的我,张开嘴巴,对着镜子,看见口里面有一片区域面目模糊。闭上嘴巴后,慢慢感觉到,左侧的半边脸有麻木的感觉。然后,再张大嘴巴,对镜自查,终于弄清楚,原来是牙疼。
原来是牙疼。为什么开始没有发现呢?或许,牙齿就像一棵树,根在下面,所以造成那一片区域都肿痛难耐。
然后,从那天开始,这颗从牙根上开始出问题的智齿,便时不时跳出来,以一种威严的姿态,警告着我的身体。
有时候是在半夜,做梦,梦见自己白衣怒马,纶巾长枪,雄姿英发,指点江山,准备翻山越岭,擒龙除恶,却一不小心,马失前蹄,身陷囹圄,被恶龙咬住,恶龙的巨嘴,恶臭连天,恶龙的巨牙,坚硬如铁,恶龙咬住我的脸颊,在空中甩来甩去,死死不放,我的脸颊,被撕成一条又一条,疼痛不堪,痛不欲生……结果,噩梦醒来,疼醒之后,发现原来是牙痛。
有时候是在饭桌上,饭菜正香,酒局正酣,醉意渐浓,忽然,一阵疼痛袭来,我放慢举杯的手,放慢想要说话的嘴,强装镇定,佯作轻松,跟大家说“继续,继续”。然后,又一阵疼痛袭来,我背心开始流汗,头发丛开始流汗,脚底开始流汗,……结果,还是忍痛不住,只得匆匆告别,狼狈鼠窜,抱头回家。
世上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我不知道这颗智齿,是什么时候和我久别重逢。但我知道,自从它出现,我开始明白各种疼痛,比如:喝水会痛,呼吸会痛,睡觉也会痛……
就像一场不期而遇的爱情,不愿意它来,它却来了,想让它走,它却始终惦记你,时不时让你疼痛,时不时以巨大的能量,迅速摧毁你所有好心情。
一直以来,我就是一个拖延症患者。
在对待这颗智齿上,我也拖延了整整三个月。
最初,以为它疼几次之后,就会自动消失。世上有很多东西都会自动消失,说不定牙疼也是如此呢?但在一个多月之后,继续的牙疼,让我不再抱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于是,我开始觉得可能是我刷牙不够多,不够干净。所以,我开始在每天早晚刷牙的基础上,增加到每天四次,每顿饭后,各刷牙一次。如果碰巧在外面吃饭,不能刷牙,就一定要漱口。
然后,一个多月之后,又一次深夜的牙疼告诉我,不一定是刷牙的原因。
问题在哪里呢?
我上网查询,原来,智齿这种东西,是成年之后长出来的牙齿。但后来,随着人类的进化,已经用不着它了,它就成了多余的牙齿,成了累赘。有的长得正的智齿,如果护理得好,还可以不出问题,但绝大多数智齿都长得不正,所以,特别容易出问题。
看到这里,我总算明白了,原来是进化后的人类,需要抛弃身上的小伙伴,而小伙伴不甘心,所以要报复不讲感情的人类啊。
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最后的债,却要无辜的我们来承担。
冤孽啊。
于是,在那个黄昏,我内心想要喝一瓶冰水的欢喜,彻底被这颗可耻的智齿毁掉之后,我无力而又愤怒的将那瓶无辜的“农夫山泉”狠狠地砸在地上,然后冷对着周围一大群疑惑不解的眼神,我毅然决然的走出体育中心大门,斜阳正浓,背影惨烈。
第二天,我走进了“天门华侨牙科”的大门。
医生告诉我,让我疼痛的那颗智齿,是最难缠的一种类型。它横亘在左侧下部,它的双脚抵住脸颊,呆萌的头部顶着磨牙,它只要长一点,就抢占一点空间,就将已有的牙齿破坏一点。
“所以,只能拔掉。”医生望着我的眼睛,对我说。
我毅然决然、咬牙切齿地说:“当然。”
然后,是一个多小时的拔牙。被蒙住双眼,注射麻药,并出动了刀子、钳子、锤子、锯子、斧头、钉耙、金箍棒、月牙铲、青龙偃月刀、双截棍和“要你命3000”等一百八十般兵器后,我终于失去了它——那颗智齿。
虽然,拔牙之后,又多疼了几天,多肿了几天,打了几天针,不能吃不能喝禁食几天,但奇怪的是,我的心情,却无比的轻松。
特别是今天,但我再一次到医院,抽掉手术后缝合的线头,吃完饭,又一次戴着耳机,围绕体育场,走出一身大汗,买来一瓶冰凉的“农夫山泉”,一口喝下之后,我才感觉到,原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原来,为了最后的欢喜,所有痛苦和失去,一切都是值得的。
作 者:崔大尉(哀莫大于心死,哀莫大于心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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