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阜成门之后,告别了挤地铁上下班的痛苦与匆忙,单程骑车十来分钟即可。要是哪天实在困得不行,八点之后起床也能赶到单位,代价是要饿着肚子撑到十二点。甚至某个本来就车少的周一早晨,所有的小黄小红都开不开锁,我靠小跑加快走也仅迟到了七八分钟,确如鲁迅所言,近则从容。
我住的小区以前是某部的家属院,楼不高,躲在一条不长的小胡同里,这段两百来米的路上有三家小卖部。第一家由一位老奶奶经营,开在一幢沿街居民楼的一层,严格来说是1.5层,下面漏着一层的半截窗户在地上。小卖部是拆掉窗户后搭起来的,买东西得爬上一段自制楼梯。我从没在这家买过东西,但有一次碰到不知是老奶奶的两个闺女还是儿媳在旁边聊天,大意是说老太太脾气不好,闲她们伺候不到心坎儿里。第二家在第一家的对面,一家三口住在里面,狭小的平房被改造得别有洞天,门口两个纸箱放菜鸟驿站的快递,进门之后有前后两层货区,再往里可能还有空间。更夸张的是小店还有二层,大概是孩子的卧室,上面稍有动静,我头顶的木板就咯吱作响。我经常在这家取快递,也顺便买过一次水,一桶农夫山泉比第三家贵两块。第三家在胡同里面,跟第二家隔着一间公共厕所。掌管公共厕所的是一对老夫妻,他们住在男厕女厕中间的小房间里,有个很大的窗户,每次下班都能看见他们站在那儿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第三家小卖部也住着一个三口之家,儿子大概上初高中的年纪,有天晚上见他在那儿坐在小板凳上保养自己的永久自行车,这种事儿我也干过,像修车师傅那样将车倒放,身旁搁盆水,拿块抹布认真擦掉车身上的泥土。他家的小卖部也是开洞后才得以营业的,两道玻璃门隔出一段放置货物的空间,有时也会在这吃饭。那晚的炸酱面就放在这里的桌上,可能因为我没吃晚饭,情不自禁说了句:“好香啊!”老板娘开心地说:“是啊,面是自己擀的,酱也是自己炸的,放了好多肉。”我偷偷瞥了一眼,他老公手里夹着筷子正做着准备工作——剥蒜。唉,多希望耳边飘来一句“少年,要不要尝尝”。
作为疏解非首都功能的一部分,“开墙破洞”整治也在如火如荼进行中。第一家已经彻底拆除,窗户也装上了防盗网;第二家隔壁的违建已经大面积清理;第三家的玻璃门换成了砖墙,不过仍留了一道小门。
我想,他们此时的愿望也无非是“我有一所房子,面朝胡同,门窗打开”。
你看,北京人也不容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