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许久没有跟自己说过话了。
梅姐就这样想着,手底下麻利的收拾着桌子上的盘子,还有很多的衣服等着她洗,丈夫隔天上班的衣服也要熨烫。
自己也年轻过,那个时候,手指仍然是如葱一般修长,白嫩,过去的梦想应该是做一位钢琴老师,灵活的双手在琴键上跳舞。
摇摇头,梅姐用已经被水泡的肿胀的手认真地擦洗着餐具上面的油渍,这是自己现在唯一要做好的事情了。
她年轻的时候也很美,穿着时髦的衣服,会精心画好自己的嘴唇,描好自己的眉毛,心中藏着美丽的爱情故事,这一切早就远去了。
结婚七年,丈夫一直忙于自己的事业,很少关心过自己,梅姐默默地站在身后,操持着家,照顾着他的生活,几乎算得上是无微不至了。
可是最近丈夫确实有点反常,每天都回来的很晚,他显得很疲惫,回来之后就草草的吃两口饭,就蒙头睡着了,很沉的那种。
“可能外面的应酬真的太多了吧。”
梅姐拿出过去的衣服,轻轻的拿起来,站在镜子前轻轻地提起来,衣服后面的身材没有了过去的样子,她才发现自己的体型已经变化了这么大,过去的衣服,已经不合身了。
苦笑着,梅姐轻轻坐在床边。
丈夫求婚的场景依然在眼前浮现,那时候他是多么的浪漫啊:
在简陋的出租屋里,相处六年的时候,他在自己生日的时候,蒙着眼睛,没有开灯,浅浅的呼吸在耳根处:“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自己的心里突然就已经感动的不能自已。
“好啦,睁开眼睛吧。”
他的声音轻轻的,带着诱惑,睁开眼睛看到摇曳着的蜡烛,桌子上他亲手做的晚餐,提前订做的生日蛋糕,这一切都很真实。
他放了一首歌,自己最喜欢的。
他单膝跪地,吻着自己的手指:“嫁给我吧,我还有一辈子的浪漫没有给你。”
那个时候,手不停自己的使唤,就带上了戒指。
时间一晃,他们就结婚了七年了。
……
梅姐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她怕低头眼泪会掉下来,丈夫最怕自己掉眼泪,恋爱的时候,他像捧着宝贝一般爱护着自己。
转过头去,丈夫睡的很安稳,打着轻轻的呼噜,他最终还是和自己一样没有逃过岁月的摧残,每天都会洗的头发现在脱的就剩不多了,稀稀零零得,倔强的扭曲着,他的胡子似乎很久没有修理过了,黑黑的胡茬,将过去帅气的脸庞扎得千疮百孔。
或许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吧,他的嘴角突然就露出了一丝笑。
看着这笑,梅姐突然想到,这个微笑,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么温柔的,带着自信的笑:“你好!”
“你在我心里还是和过去一样,那么吸引人。”梅姐心里想着。
曾经的那个少年这么笑着,拉着她的手:“我要给你世界上最好的!”
梅姐看着已经有了啤酒肚的丈夫,为他轻轻盖好被子,走到客厅轻轻的坐下。
自己十八岁的时候是家里的宝贝,没有吃过什么苦,父母很爱自己,一直到遇到了丈夫。
“女儿,你长大了,什么事情都要仔细考虑。”父亲话很少,自己坚持要和丈夫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直皱着眉头,静静地抽着烟,时不时咳嗽一声,现在想起来,心很痛。
母亲拉着自己的手:“你决定要放弃这么好的学校,要和他在一起吗?”
或许是觉得这段感情可以一直坚持下去,就像父母一般,包办的婚姻,静静悄悄就走了三十年,没有吵架,一直爱着对方。
“我能够做一次自己的决定吗?”扬起倔强的面庞,带着青春的气息,还有对爱情的向往。
“嗯,你要学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父亲的烟抽完了,他站起身子:“如果你被欺负了,告诉我,我去找那个臭小子。”
母亲在自己的房间忙忙乱乱,收拾行李,不忘在自己的箱子里装上一点钱:“女孩子,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爸妈不在身边,你要时时刻刻记得注意安全,这些钱留着急用。”
那个时候梅姐相信自己遇到了爱情,义无反顾,带着自己的青春就走到了那个同样引人注目的男生旁边。
他们也会吵架,但是很多时候都是丈夫哄着自己,哭的时候嘴角都是带着笑的,那是一种怎样的幸福。
慢慢的,等到结婚后,自己一直没有回去过,不知道父亲的关节炎怎么样了,母亲的胃病是不是会好点了。
小时候,梅姐经常站在门口等着父亲为她抓来一只小兔子,蹲在地上看她“咯咯”地笑,宠爱地摸着她的脑袋,或许父亲在深夜的时候,关节痛的睡不着觉的时候会抽着烟想自己,过的是不是开心。
母亲可能会想自己,想的流眼泪。
为了爱情,确实自己放弃了很多,过去学习过的钢琴早就扔在一旁,蒙上了灰,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丈夫会用各种借口拦住自己出去干自己喜欢的事,她现在的乐趣似乎就剩每天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慢慢有了鱼尾纹的眼睛,曾经有神的眼睛也开始变得浑浊起来,面庞的样子只能依稀看出过去的美,更多的是承受了生活洗礼的成熟。
应该有时候每个人都会默默的问自己,这样的生活是自己想要的吗,没有了激情,重复着 一遍又一遍的家务。
想了很多,梅姐轻轻走进房间,睡了下来,闭上眼睛,眼角流出一点泪。
夜深了,梅姐咬了一下嘴唇,像在梦中下了什么决心一样。
“我想了一下……”梅姐放下筷子,看着吃饭的丈夫。
“嗯。”他没有抬头。
“我要回去一段时间,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吧。”梅姐紧紧捏着衣角。
“那就回去吧。”他的衣领上有长长的头发,金色的。
梅姐伸出手,两根手指夹着那根头发,扔到了垃圾桶里。
“工作还好吧……”梅姐没有继续看着丈夫,她怕丈夫抬起头,说些什么,突然她开始怕丈夫对自己说些什么话了。
“嗯。”丈夫应该吃好了,他把碗放在桌子上,眼神中出现了别的东西:“什么时候走?”
“明天吧,我东西收拾好了。”梅姐转身收拾餐桌。
“我明天开会,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嗯。”
梅姐似乎得到了什么解脱般的长吁了一口气。
离婚的决定是后面通过邮件寄给丈夫的,他的回复很简单,也有点意料之中的意思:“好的。”
所有手续办完后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从民政局出来后,那个陌生的女人就等在外面,她过来挽着丈夫的手臂,应该是前夫。
她是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充满青春的气息,带着美丽和性感。
没有告别,梅姐带着离婚证离开了。
走在路上她突然吁了一口气,带着解脱,她的眼睛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