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一杯清茶,端坐在后窗的抚台前,一品一思望,茶在嘴中急促过境,随即潜入肠径中,过处推暖,驻处回阳,一丝淡淡清苦,一味幽幽凝香,寰聚在滚烫的血液里。有人说喝茶要细细品尝,品茶还需虑化心境,我却不曾如此雅致,常常是仰起粗脖端碗一灌,咕隆咕隆两三秒就喝完一大碗,哪里还顾得是香亦或甜,唯有些许生涩残余口中触及味蕾以记豪饮。
凝视窗外并不宽裕的景地,忽然发现空地处多了几片绿源,仿佛这5月才是春天的开始。原先近乎干枯的三棵棕榈如同退却了素衣,露出少女般令人垂涎的肌肤,椰子树似乎披了一身绿罗裙,遮住了孕身,蔓藤匍匐一地,亦有盘附在墙垣和枯枝上,肥沃处还长出一片绿油油的空心菜来,不远处一株不知名的草树,青青点点,细叶长枝,随着清风微扬起伏,宛若在向圣君传秋送波,十分娇媚,这大概是近日几场春雨的效果吧。若说5月才下春雨似乎也不贴切,毕竟现在已是入夏。北国热浪即将来袭,暖炉不日重启,而柬地随着雨季的到来,热气就要渐渐消去。
柬国没有春天,也没有夏天、秋天和冬天,只有旱季和雨季。如果不是亲临,我不会知道连续几个月不下雨,每天40多度高温蒸桑拿是什么感觉,也不会明白这里的人们对雨为什么那么渴盼和热爱。
高棉大地百年不遇的旱灾持续了两个多月,河道干枯,井无补给,澜江匮鱼,大地都快被烧出篝火来。金猴渴死林原,牛彘横尸圈地,民众缺水苦盼新雨多时,好在中国景江开闸补水以示一脉相承同气连枝,王国政府也运水援民以顾苍生,危机暂缓。但雨若再不来,百姓依旧会困于缺水,顿于生息。因此,雨才是他们生命延续的甘露,才是人们生生劳作不息的希望。
4月是最难将息的时节,人们白天无从出门,午间燥热难耐,晚上呼吸都能从鼻孔里挖出一大团黑乎乎的“结石”来,美其名曰“积土成山,风雨兴焉”。
久旱盼甘霖,北国入夏之际,人们期盼已久的春雨陆陆续续到来,送来了片片清凉,带来了阵阵生机。因为室外气温高达45摄氏度的原因,我已许久不出门,之前偶然到学校后边的田地散步,抓了一根稻草,随手一捏,即刻化成了粉末,我不禁鼻子发酸,情欲难制,肉心疼痛起来。这么干燥的土地怎能哺育生灵,别说种地,恐怕蚂蚁大军也难以穿过这片“火原”,草虫无穴安生,植木难抵骄阳,而长期生活在此处的人们只能如同蛇穴过冬般耐饿待春。想起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中国的陕北荒野,赤地千里杳无生命迹象,一个人在宽敞的道路上独自行走,一脚一脚能踏出尘埃来,绵延的丘岭和断裂的沟壑,只见云影不闻回音,那种孤独与荒芜甚乎绝望。难怪路遥在塬岭的官道上看到一树盛开的繁花时要大哭一场,那是对苦楚生命的敬畏与痛惜。地贫人苦腹难果,维籁塬岭信天歌。吟唱山谣成了人们倾诉悲苦缓解饥饿的唢呐。
“窗前明几净,暑热逢冰雨,茶凉不自悲,柳绿饰新颜。”绿是生命回环的综述,窗外这一片盎然,预示了新生,预示了经过一冬的沉寂后生命的苏醒,最难耐的时机已经过去,未来只待狂妄生长。人生亦是如此,每一本自传都需要饱醮翰墨之后,方能书写璀璨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