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一个朋友来找我聊天。
他说,他曾经的同事抛下妻女偷渡去了法国,在巴黎街头画画。这位同事留下了一本书,最后一页写着:“我想我是该走了。”
这位朋友曾在一所小学里教书,他的同事是位美术老师。
这不就是现实版的《月亮与六便士》吗?我惊呼。
朋友点头微笑,说,他留下的那本书正是《月亮与六便士》。
我第一次读《月亮与六便士》是在高中,从图书馆积灰的书堆里扒出来,花一下午的时间囫囵吞枣的读完,印象并不深刻。回想起来,只记得是一个有着正常工作美满家庭的男人抛家弃子去巴黎画画的故事。
老实说,我在大理、丽江见过太多类似的故事,甚至我自己本身也是这个故事中的一员——抛掉家人朋友,独自去往新的地方开始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生活。这有什么难的呢?
但听闻这位美术老师的故事,我还是好奇了。毕竟抛家弃子来丽江晒太阳吹牛和去巴黎街头卖艺完全是两个概念。
于是我又找了书出来重新读。故事仍旧是那个故事,一个有着正常工作美满家庭的男人抛家弃子去巴黎画画的故事。前半段很熟悉,仿佛是你我身边的每一个普通人,挤地铁或者公交车,上班下班,偶尔抱怨空气或者物价,常常沉默的工作。
然而突然有一天,他消失了,去追寻一个此前从来没有显露过的所谓理想的东西。
这一段也很熟悉。你身边一定有一两个有个绝妙的idea想要创业想要改变世界的人吧。这几年鸡汤文熬熬煮煮,无非是这些套路——只要你努力,只要你行动,就一定能成功。如果你还没有成功,那一定是因为你还不够努力。
《月亮与六便士》是召唤人们追寻理想的鸡汤小说吗?
我想不是。
查理斯说:我必须画画,就像溺水的人必须挣扎。
这是触动我的第一句话。他早知作为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大海会将他淹没,可是他还是要跳进去。是什么在召唤他?
我说不清。偶尔我会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召唤。在即将考试的通宵刷夜时,在即将交工的前一小时,我总会一边忙着补活儿一边感受到灵魂深处的战栗,一个个灵感从我脑袋里冒出来,逼我放下手头的工作写下它们。压力越大,灵感越精彩。可是,我少有勇气抛下手边正在做的事情,马上开始写。搁置片刻之后,那些灵感便如昙花谢去。
不,这些都不是查理斯所受到的那种召唤,那种在大海中挣扎着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的感觉,我始终不曾感受到。
所有说我想做XX,但是XXX的人,我们都不曾感受到这样的召唤。
触动我的第二句话,是“人的每一种身份都是一种自我绑架,唯有失去是通向自由之路。”
有一次我和二哥爬山,说起一个共同的心理——希望自己是个孤儿。
说来可笑,那时候我们都在丽江虚掷光阴,算是很多人羡慕的那种自由。可是内心,还是带着歉疚的。
这是身份带给我的压力。我可以让自己不为人妻为人母,但是不能控制自己不为人子女。负担了这个身份,就须负担起这个责任。
每一重身份都是一道枷锁,所以年轻的时候我们可以肆意妄为。
面对责任,这世上大抵有三种人,第一种人挣得脱,第二种人看得到,却挣不脱;第三种人,享受这种生活,甘之如饴。
查理斯是第一种人,所以他剥离了重重身份,走上了他的自由。第三种人,他们能享受尘世的幸福。唯有第二种人,在两者之间徘徊煎熬。
便是你我。
月亮是志士的眼睛,六便士是尘世的欢喜,愿你我都得到自己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