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开篇是不成调子的蝉鸣,故事的结尾是叶子发黄的一角。也就是指尖划过白纸的一道印痕,似有若无,一双手将白纸随意揉成一团丢在旁边,任凭风怎么吹,也安抚不了上面的褶皱。上帝,我的十八不见了……
像是一只候鸟,完成了从北向南的迁徙,在十八岁,到达一个叫做张公岭的地方。
铁轨是时间滴下的两行热泪,任外面的叶子怎么嬉戏,我就痴痴地坐在时光的哀愁里,压抑住内心翻江倒海的场面,故作镇定,默不作声地完成生活日常。
单单是呆在张公岭,思念之味如白开水,并无异样,被日常的点滴稀释无味,只要踏上公交车,当街景开始在两边倒退,思念便开始沸腾,寂寞失落随势来袭,我来不及宣战便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我感受到众多陌生的热闹游走在我周围推搡喧嚣,我无处可逃,还好操场收留了我,任我一圈一圈放逐凌乱的情绪。我无数次想问它,张公岭你寂寞吗?我开不了口,我始终不能将它看清。于是很多时候我们只是寂静相对,寂寞如鱼。
我是从走过操场的每一步爱上张公岭的,那个小小的、看台没有座位的操场,就像是张公岭送给我的信物。没有一见钟情的欢欣,所有的感觉都来自脚底和头顶的天空。去的次数多了,渐渐生出别样的情愫,认定它就是你的,别人抢不走。是不堪入耳的抱怨,是理性的喜欢,我不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就自然而然地把你据为己有。漫步大雨中的操场,孤零零的叶子,孤零零的我的脚步。四周雾气升腾之时,想必它是怕外人直视,特地隐藏丑陋的酸楚和伤疤。它也会有小浪漫,为我准备一场巧夺天工的晚霞、一幅斜月藏云图、一杯正在调制的奶茶,单单望上一眼我就变痴了,每走过一圈,沦陷便深一点,甚至想用意念涂抹属于我的画卷。
我想我飞在天空的样子一定很轻盈,像一片纸,像地上的影子,不费力,被风一吹,便悠闲地游荡,不慌张不着急。我可以随性展开双翼,给远方想念的人一个大大的拥抱,哪怕我知道这个拥抱不曾走出我的视线便会七零八落地破碎,我也要用尽全身力气。
放眼整个操场就像是观赏一组电影慢镜头,每个行人都是演员,所有戏份都不曾预演。每一帧皆精美细腻,无法复制,让人预料不到却也不觉唐突,只是审视一眼便不住想要再抚摸几眼。
偶尔一只小狗不经意间的闯入,为整个操场更添一份灵动。待夜晚出场,很多鸟儿忘掉姓名,化身精灵,抛洒阵阵凉意,直达心底。参天的大树手拉手将整个操场围住,只有一棵枯树突兀地张望,以狂野的姿态。隐隐约约总感觉它能看穿我,不自觉在它旁边多停留几秒。待心的节拍渐渐放缓,好多灵感宛如萤火虫点亮原本干瘪的过往。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翻来覆去翻滚,我耐着性子慢慢展平拼凑。我想起到楼下晒被子时,热心的门卫帮我们打开大门,我们置身一片树影斑驳,做了带有阳光味的暖梦;清晨,小卖部的大爷迎着朝阳给孙子刷洗玩具车,被刚刚买完早饭的我们遇见;那只高冷的猫呆在综合楼门挠痒痒时喝到同学买来的牛奶;我在飘着雨的傍晚坐在自习室与瞌睡纠缠,起身到门外,嘴里小声碎碎念叨需要记忆的知识点。实在坚持不住就跑到奶熊店点一杯绿茶,伴着慢音乐,随手翻弄《读者》杂志,不忘冲一卷雨帘倾注几许深情。
翻开日记本“那时候,抬头看天,盯着月亮在操场上转圈圈,星星躲在枝丫里,足球落在草间,不及开口就放声大笑,看见你的表情,就明白幸福正在来访,小小的我们和整个世界隔得很远很远……”重新将文字过目,嗅出夏天的味道,被辣椒爆炒过,夹杂十八岁的荷尔蒙和女生脆如饼干的友谊。我不曾数过与你走过的日子,我不曾留意我已经可以带着自己的身份证出入网吧,已经可以行使选举权。只是听着食堂打饭的叔叔喊我小朋友时,也尴尬也害羞地冲他笑笑。贴上成年人的标签,我都来不及认认真真做准备。
李碧华说:“人间是抹去脂粉的脸。”坦露过伤疤,讲过心底的话,我们深爱素颜以对的时光,耐着寂寞攒着感动写着成长。今夜的月色凉如水,里面一定浸有你的目光,适合洗一洗脸庞。
来吧,张公岭。干了这杯海水蓝的天空,我们就散了,流云堆积的泡沫很快便涌上来,第一口的味道再也找不回了……
后记:这是积蓄了很久的情绪,离开时一并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