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珍珠海
作者笔下这座城市中的小人物太多,他们有血有肉,有棱有角,似乎就差一张人皮,便可以鲜活地站在我们面前。
但是黑暗中的阴谋太巨大,以至于被仇恨的暴风扫到一个边角,就会使他们的整个世界昏天黑地,再也不复原来的模样。
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所以就算抓到了杀害何忠义的凶手,何母也是一脸茫然无措:“我教他待人要好,做人要实在,我是教错了吗?”
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农村妇女,第一次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竟然就是来认领儿子的尸体,她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的是,自己的儿子明明没有犯过错误,没有干过坏事,一直本本分分地努力在这座城市里立足,怎么就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说好的好人有好报呢?
陆嘉,那个什么玩意儿基金的行政总监,即使手里拖着的就是杀害他哥哥的凶手,是做梦都想要千刀万剐的仇人,他也仅仅是张大嘴,忍着撕心裂肺的杀意,把这些人交给法律来裁决。
可是真相太可笑。凶手只是一时气不过移情到他哥哥的身上,甚至连自己杀的是谁都不知道。死无全尸,还以为是多么残酷的惩罚,却只换来一句:“挺对不起那兄弟的,其实跟人家也没关系,算他倒霉吧。”
生活在这个城市里平凡的人们啊,他们明明恪守着做人的原则,为了家庭挣扎地生活着,所以当寻求不到真理的时候,就只有用性命作为武器来和这个世界抗争。
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是的。范思远带领着的“朗诵者”,他们就是受害人,也曾在最痛苦的时候想要一个公道。但是这群又冷漠又没用的警察似乎根本不值得依靠和信任,委屈和愤怒没有得到正确的纾解,只有同样作为可怜人的负面反馈,所以他们拿起了手中的武器,亲自矫正这个不公的社会。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朗诵者”以这种方式代替警察、代替法律去审判这些罪人,他们自诩正义地铲除城市的毒瘤,却把自己变成了毒瘤。
仇恨重新塑造了骨血,不知道他们日渐麻木的心是否还记得自己亲人笑的模样?
一如范思远,即使脖子扭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依然不依不饶地回头看顾钊的照片,十几年来他心里居然只剩下一个张春龄和一个张春久,而顾钊,那个他拼了命捍卫的人,却活成了那张遗像上的模样,永远是那一个表情,有一点儿区别,他就认不出来了......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尼采
我记得费渡说过:“我不是凝视深渊的人,我就是深渊。”
在张春龄和范思远看来,被费承宇调教出来的儿子,应该是魔鬼,应该和他的爸爸一样,精明、冷酷、贪婪、残暴,甚至可怕到泯灭人性,变态到成为一个怪物。
可是他不一样。
也许费渡唯一继承他爸爸的,就是把自己伪装成任何样子。
那个混迹于声色场所的公子哥,那个心思缜密妄图探知深渊的费总,还有那个死了母亲孤苦无依的少年。
样子太多,以至于哪个才是真正的他,谁也看不到了。
他也有一只黑暗中的“手”,和范思远的朗诵者一样,都是受过创伤的受害人,与那群歇斯底里心中有滔天恨意的朗诵者不同,他们用自己作为武器去保护和救济同样的无助者,尽管眼前一片黑暗,但仍然相信前方有光。
你知道如果是我,我会怎么样吗?我会削下那块肉,放出那碗血,再把下面长畸形的骨头一斧子剁下去砸碎。
所以,费渡把狠厉全都留给了自己,电击、催吐,哪怕晕血到浑身颤抖,他也决意要抹杀费承宇想要塑造的那个自己。
既然身在深渊,一招不慎便万劫不复,那就攀上一个光明吧。
幸好,“光明”伸出了手。
我早已记不起费渡第一次来到骆闻舟家的情景,又是什么时候正式和骆闻舟确立了关系,两个人明明总是吵架斗嘴,相爱得却又偏偏那么顺理成章且理所应当。
我只知道,从此,再也没有那个偌大的别墅和昏暗阴冷的地下室,印象中女人冰冷的尸体以及恐怖的窒息感也都会渐渐淡去,只剩下一间算不上宽敞的屋子,一只总是跳脚的猫,还有那个想要相守一辈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