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六天笑笑
鲁迅曾说:“一部《红楼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我想说的是,其实,曹公通过《红楼梦》让我们看到的,归根结底还是----人性。
所谓人性也无外乎"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云云。再读《红楼梦》,除却林妹妹,我依旧最喜欢排在十二金钗副册之首的晴雯。
想必晴雯一直是一位备受争议的人物,爱其者,曰其真性情;恨其者,曰其情商低。
她就像一头烈驹,在怡红院里"飞扬跋扈",却又刀子嘴豆腐心,让人又爱又恨。
晴雯最终的人生结局非常悲惨,但究其原因,却又是事出必然。
01 看不清,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婢女为人处事大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晴雯在贾府大观园过的却是"横行霸道"的小姐生活。
诚然,"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思想在那个时代具有鲜明的反抗精神,可是,世间又何谈绝对的公平?
晴雯无论是美貌,还是女红样样做的极好,宝玉又对其喜爱有加。但一味恃"才"放旷,必将招致杀身之祸。
因为看不清,所以也摆不正自己的位置。第三十一回,宝玉晚归,晴雯竟躺在院中为主人准备的乘凉榻上睡着了。见宝玉回来并未像其他婢女一样毕恭毕敬,甚至还与宝玉拌嘴吵架。
之前因为摔破了扇子,更是怒怼宝玉,反唇相讥。如此下属,就算放到现代职场,想必也没有任何一位领导会喜欢吧?
《甄嬛传》中年羹尧恃宠而骄,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一再挑战雍正底线,最终惨遭杀害。
怡红院里宝玉虽不至如此,可王夫人、袭人一众人等未必容得下晴雯的刚烈个性。
由此可见,看清摆正自己,方可远离是非漩涡。
02 心直口快,得理不饶人
晴雯绝对算得上刀子嘴豆腐心,心直口快,得理不饶人型的人。但是,殊不知就算心再好,这刀子嘴也够人受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宽宏大度。尤其对于竞争对手来说,这无疑会加剧矛盾的激化,使"敌人"怀恨在心。
无论是对宝玉的反唇相讥,还是对袭人、麝月的夹枪带棒,晴雯无意间都使自己陷入了人际关系被动的境地。
"敌人"心里想什么,晴雯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殊不知,小人们惯于玩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伎俩。如此,不知不觉中便已滑入小人精于算计的陷阱。
怡红院里的晴雯对此却浑然不知,好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任性而为,纵使在现代社会,这也是职场大忌,容易引火上身,必将会吃大亏。
03 无意得罪小人,横遭诽谤
曹公笔下的晴雯向来性子急躁,遇事不会三思而后行,总是被情绪左右,绝对的性情中人。
抄检大观园时,要强的晴雯气不过,难免做出极端举动,言语上也多出言不逊。
不成想得罪了王善保家的,于是被告了状,不但病中被赶了出去,还得了个狐狸精勾引主子的骂名。
有人说这恰恰证明了晴雯的不成熟,遇事急躁,缺少冷静的头脑。
抄检大观园,其他几个丫头没有做出如此激烈的举动,身正不怕影斜的晴雯又何苦掐尖要强的冲到最前面,得罪人不说,还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可这恰恰证明了晴雯的鲜明个性,她不允许别人对自己人格的侮辱。
可怜向来洁身自好的晴雯竟横遭诽谤,含冤死去,实在可惜。
尽管晴雯的缺点如此,可瑕不掩瑜,她的身上有着人性中更难能可贵的真、善、美。
01 纯真善良,宁折不弯
喜欢晴雯,多半因了她的纯真善良。她对宝玉的一往情深,无论是病补雀金裘,还是任性撕扇子,一个活生生的晴雯都跃然纸上。
有人说,宝玉把晴雯当作红颜知己,或许再贴切不过了吧!只有晴雯会帮宝玉想出装病来逃避贾政检查学业的鬼主意。
看到晴雯跟宝玉的对话,太多都像是小男孩小女孩在斗嘴,非常可爱有趣。她喜欢和宝玉搅在一起,打打闹闹无所顾忌,从没把自己当做婢女,完全把自己当做了与宝玉身份平等的主人。
她从不避讳自己的锋芒,处事高调,说话尖锐,这在那个人人自危的怡红院一众丫头里是极为罕见的。
晴雯的刀子嘴豆腐心,对偷了东西的坠儿的责备并撵出,尽管方式极端,但却都可看到其不懂掩饰、爱憎分明的纯真善良心灵。
她内心单纯善良,处事方式宁折不弯,甚至有点傻乎乎,做事丝毫不考虑后果,却浑然不知所作所为早已为自己埋下了日后的祸患。
02 洁身自好,保持分寸
按理说作为宝玉房里的丫头,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没有非分之想是不可能的。
晴雯不避讳她对宝玉的喜欢,但仅限于喜欢,她懂得分寸,并不想巴结讨好宝玉,更不想因宝玉的请求而迷失了自己。第 三十一回,宝玉趁酒意要求晴雯和自己一起洗澡,被晴雯一口回绝了。
原文这样记载,晴雯说要洗澡,宝玉笑道:“我才又吃了好些酒,还得洗一洗。你既没有洗,拿了水来咱们两个洗。”晴雯摇手笑道:“罢,罢,我不敢惹爷。还记得碧痕打发你洗澡,足有两三个时辰,也不知道作什么呢。我们也不好进去的。后来洗完了,进去瞧瞧,地下的水淹着床腿,连席子上都汪着水,也不知是怎么洗了,笑了几天。我也没那工夫收拾,也不用同我洗去。”
主仆共同洗澡是晴雯所鄙视与不能接受的,这与同样身为大丫头的袭人等人借机上位、步步为营截然不同。谁说晴雯的情商低?她分明对事情看的清楚明白着呢!
晴雯洁身自好、自珍自爱。也因此赢得了宝玉的尊重,并称她为"冰雪不足喻其洁"。
这也更加反映出即便在那样的处境下,晴雯也只想听凭内心,眼里容不得沙子,并不愿委屈自己去改变命运的难能可贵。
03 成也真性情,败也真性情
晴雯的出身在第七十七回文本中写道:"这晴雯当日系赖大家用银子买的,那时晴雯才得十岁,尚未留头。因常跟赖嬷嬷进来,贾母见她生得伶俐标致,十分喜爱。故此赖嬷嬷就孝敬了贾母使唤,后来所以到了宝玉房里。"
由此可见,晴雯的出身地位之下贱。尽管如此,但她的性格却绝对是宝玉房中其他丫头所不能媲及的。有人说她的身上有林妹妹的影子,或许有点道理。
晴雯凭着她的真性情获得了宝玉的喜爱,也使他们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每次读到晴雯病补雀金裘,想象她一边咳嗽,一边补衣,便禁不住泪如雨下。
然而,晴雯最难能可贵的真性情并未给她带来美好的人生结局,相反,却异常悲烈。
因为真性情之人从不懂得掩饰自我,心里怎么想的便会怎么做,就算是说话也从不会婉转表达,对于看不惯的人想说就说,从不顾忌。
她就像一片湖水,让人一眼就看到了心底;就像一块水晶,晶莹透明。她并没有被世俗磨平棱角,还保持着最本真的人性。
直言袭人偷试云雨、攀慕姨娘;讽刺小红巴结凤姐;对麝月的醋意大发;对王善保家的大发雷霆,无非都为自己埋下了定时炸弹。
这犹如自己在明处,敌人却在暗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锋芒毕露终将招致祸患,直到东窗事发,晴雯才如梦方醒。
每次读到书中晴雯弥留之际与宝玉交换信物时的肺腑之言,读到《芙蓉女儿诔》总免不了伤心落泪,为她卑微短暂的生命扼腕叹息。
心比天高,出身下贱,偏偏凡事要强,不屑于卑躬屈膝,不懂得保护自己,含冤死去,实在是可怜可叹。
窃以为,如果晴雯和林妹妹都变得像宝钗袭人那般步步为营,也许《红楼梦》便不再那么经典了。它的经典在于真实,真实反应了每一个人物的性格特点以及赤裸裸的人性。
相信曹公也是深爱晴雯的,那样的直来直去,那样的心地善良,那样的直率天真,那样的纯洁无瑕,那样的毫无城府,作者实在不忍心让她再承受这人世太多的心酸无奈,也许,只有安排她死去才是最好的归宿。
想必人世间太难能可贵的东西总是不能保存长久,正可谓"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正如"尽信书不如无书",我们应当怀着辩证的思想去看待《红楼梦》中的每一个鲜活饱满的人物。
同理,对于晴雯,我们也应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保存内心人性最本真的部分,改善外在的处世为人,做到外圆内方,方可远离世俗之祸,从而过无悔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