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寒风还在持续地吹着,房檐下的冰溜子已经在一点点地悄然融化,滴滴答答的水声预示着春天其实已经不是很遥远了。
春冬相交时,冷暖争锋。一阵寒风带来漫天飞雪,却已经无法在地面上长久停留,很快就会融化殆尽。一阵暖风带来霏霏细雨,越发加快了冰雪的融化。
因为李瑞晔离开家之后,已经是半大小子的李志庆搬到了西厢房北屋,和老叔李瑞晟住在一起。长大了的小姑娘李志梅搬到了上房西屋,和李瑞晶、王桂枝住在一起。李鸣岐独自一人住在上房东屋。
其实白丽芬一直都想搬出西厢房南屋,要住到上房里去。她的意思是让王桂枝她们搬到东屋里间去,她和李梁氏一起住在上房西屋。白丽芬向李梁氏表示了几次,对方都不接茬,她只好心怀不甘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白丽芬在雨雪交加的天气里,经过大半夜的折腾,生下了一个儿子。李瑞旭征得李鸣岐的同意,给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取名叫李宏宇。
李梁氏心中很是欢喜,她不假他人之手,自己全力以赴地照顾着坐月子的白丽芬。王桂枝理解李梁氏的心情,除非必要的时候,她不会主动干预李梁氏的行动。
春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李家院子里鲜花盛开,鸟语花香。
周素娥在花香浮动的晚上,也生下了一个儿子。李瑞昭并没有实现他的承诺,在周素娥生产之时,他没有赶回来。周素娥心里暗自神伤,却倔强地不肯在人前流露半分不愉悦。
李瑞昭早就和周素娥商量好,并且征得了李鸣岐的同意,若是男孩就取名为李伟珏。
两个新生的小娃娃给整个李家带来了很多欢乐和麻烦,也使得李家院子更加充满鲜活的生命力。
李瑞晶在这个春天里,因为K市国高的一场演讲比赛,成了K市青年学生中的风云人物。
整个K市一共有三所国民高等学校,其中一所是女子学校,另外两所是男子学校。三所学校聚集了K市以及周边地区的一批优秀青年。他们大多数都是家境富裕,聪明好学,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虽然男女不同校,但是三所学校之间经常会举行各种各样的活动,使得各校之间的学生们有许多名正言顺的接触和交流机会。三所学校的学生总数并不多,不少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彼此都相互认识。
李瑞晶自幼就因为学习成绩优异,容貌美丽而在相熟的人群之中小有名气。随着年龄增长,她身边开始有了一些颇为热心的男孩子,各种积极主动地示好、献殷勤。
李瑞晶天天被几个英俊潇洒的哥哥环绕,一般的男孩子根本难于接近她。她自己天天面对着有不同特点的帅气哥哥们,一般男孩子的容貌对她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影响力。
这一次K市国高举行演讲比赛,每个学校选出两名学生代表,就各自的选题进行演讲,由各校聘请的名人大儒进行评分,得分高者获胜。获胜者会获得证书和奖品。
李瑞晶是女子国高当仁不让的参赛选手。她选择了关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话题。她每天放学后,都一头扎在图书馆,查找资料,准备讲稿,乐此不疲。
李瑞昀发现了小妹妹的格外忙碌和兴奋状态,有点好奇地问了问,得知李瑞晶是在准备参加演讲比赛的讲稿。这事儿勾起了虽然上学时间不多,却博学多闻的李瑞昀的兴趣。
李瑞昀主动询问李瑞晶,自己是否可以和她一起准备讲稿,助她一臂之力?李瑞晶正愁没人可以商量,大哥的主动请缨,让李瑞晶大喜过望。她连连点头,喜笑颜开地说:“太好了!太好了!大哥你来帮我,一定能事半功倍!”
兄妹俩每天晚上都聚在一起,仔细核对资料,构思文章。李瑞晶发现大哥深厚的文字功底是自己望尘莫及的。
经过李瑞昀润色的讲稿内容丰富,文采斐然。李瑞晶早就把整篇讲稿倒背如流,烂熟于心。她在家里不止一次地练习,调整自己的状态,以求以最好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想法。
整篇演讲稿都是围绕着哥伦布在西班牙女王支持下,通过不懈的努力,终于发现了美洲新大陆的事件展开。其中没有一句涉及时局和政治,是一个纯粹励志的演说。这里面包含着李瑞昀的良苦用心。
在演讲比赛的那天,个子不高,容光焕发,神采飞扬的李瑞晶声音圆润,激情澎湃,把兄妹俩联手精心准备的讲稿演绎得淋漓尽致,赢得了一片欢呼叫好声和热烈的掌声。她不出所料,获得了演讲比赛的第一名。
因为李瑞晶整个演讲的内容是哥伦布在西班牙女王的支持下,发现美洲新大陆,而她在比赛中,用饱满的热情,激昂的语调高声说出来这段历史,给在场所有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自己因而得了一个绰号“女王”。这个绰号先是在男校学生中悄悄流传,慢慢传到了女校,也传到了李瑞晶的耳朵里。
性格开朗大方的李瑞晶并没有把这个绰号放在心上,她认为别人要说也堵不住他们的嘴,不搭理就是了。直到有一天,冷庆贺戏谑地称呼李瑞晶“女王陛下”时,她才正色直言地对好友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她认为,两性旁人的评论、说法,听听就好。自己做好自己,不要被别人的说法影响了自己的情绪。但是,亲朋好友之间,要明白彼此的心意和想法,不跟着瞎起哄。
她拉着冷庆贺的手,悄悄吐露了自己的心里话:“宝珠,其实我不讨厌这个外号。但是,我不喜欢你这样叫我,怎么办呢?”
冷庆贺大方地表示理解,两个少女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正值青春期的少年李瑞晟万万没想到,老姐李瑞晶一场演说大大出名之后,自己会成了被无辜殃及的池鱼。
一些男孩子不能接近李瑞晶,就刻意接近李瑞晟,用各种方式要少年李瑞晟叫他们“姐夫”,大大咧咧不由分说地称呼李瑞晟“小舅子”。这种不断发生的状况,让李瑞晟不胜其烦。他从此对“姐夫”、“小舅子”这两个称呼深恶痛绝,全心抵触。
李鸣岐闲来无事,自己一个人慢慢踱步到写真部,却意外发现一个奇怪的事儿。他看见一群穿着国高制服的半大小子围在写真部的橱窗外,指指点点地大声说笑。李鸣岐有点好奇地凑过去,听听那些小子们说些啥?
悄悄靠近的李鸣岐看见那些国高男生指着橱窗里李瑞晶的大照片,肆无忌惮地说着什么“女王”、什么“漂亮丫头”、什么“谁娶了做媳妇”。这群半大小子举止轻佻,言语轻浮,笑声浮浪。
李鸣岐骤然勃然大怒,怒火冲天。他怒气冲冲地闯进李瑞昀的办公室,丝毫不理会诧异的李瑞昀的问询,气咻咻地指着外面喝道:“你赶紧的、立刻把小丫头的照片给我撤回来!”
李瑞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懵懂地没有反应过来,不明白父亲为啥突然大发雷霆。他一时间站着没有动地方。
李鸣岐眼睛一瞪,越发气愤地大声喝道:“混账!我让你去把小丫头的照片给撤回来!”他这回话音未落,李瑞昀已经迅速转身离开了。
片刻之后,李瑞昀抱着几个大镜框回到了办公室,他一边仔细地放置着自己手里的镜框,一边小心翼翼地偷眼察看刚才怒气冲天的父亲的表情,心里暗自揣测着父亲突然发火的原因。
李鸣岐骤然而起的火气已经基本上平复下来了。他察觉了儿子打探的眼神,语气还算平和地开口说:“看啥看?你没看见外面那些个轻浮浪荡的坏小子吗?”
李瑞昀想起刚才自己亲自取出橱窗里妹妹的照片时,那些在橱窗外聚集的男学生们张牙舞爪地反应,和一哄而散的样子,心里有些了然了。
李瑞昀猜到了,一定是父亲听见了那些小子对着妹妹的照片说了些不地道的话,激怒了父亲。想起当初和父亲的约定,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把李瑞晶的照片收了起来,并带回家里,送给李瑞晶做个纪念。
“女王”这个绰号一直伴随着李瑞晶度过了整个中学时代。不论她是否愿意,这个绰号是她中学时期给人印象最深的特点之一。
在K市,在那几年,年轻气盛的国高生们聚集在一起时,议论“女王”是一个长盛不衰的话题。李瑞晶和冷庆贺携手走过时,身后时常会有调皮的男孩子用日语高喊“女王”。这在未来一段特殊的日子里,给她带来了无尽的困扰和磨难。这是后话。
李瑞昀带给李瑞晶的大照片被她珍藏起来,并带到了自己的小家庭里。谁也不曾料到,同样在未来那段特殊的时光里,这些照片也给李瑞晶带来了一些无妄之灾。可惜,谁也不能预知未来,谁也不曾躲过那场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