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云,灰暗得像铅笔描上去的,四周是一片灰黄。我一个人走在冷冷清清的街上,看不到一个同类。
突然一回头,看见身后跟着几只小东西,像猫,又像狗。心里掠过一丝惊喜,我蹲下身子,用右手食指指着地上,嘴里发出“叭叭叭”地声音。其中的一只竟然慢慢跑了过来,我看看四周,没有人,一把抱它起来,像唯恐被发现的贼一样,飞快地逃开了。
跑得气喘吁吁,我停了下来,看看怀中的小家伙,原来是一只黄色的小狗狗。忽然,有人大喊着:“抓贼啊”,从后面追上来了!我重新抱起小狗,飞快地向前跑,一不小心摔在地上!
醒了,原来是一场梦。
这个梦,让我想起了曾经走进我生活的那只叫“花花”的小狗。
花花是亲戚送给我的一只小土狗,浑身光溜溜的短毛,一片黑一片白。
它来到我们家的时候,有两个月大吧,刚抱来,女儿和儿子喜欢得不得了,争着给它起名字。女儿说叫它“黑白两道”,我感觉名字太长,而且似乎侮辱了黑白两道的人物,不同意;儿子年纪尚小,想不出高深的名字,说叫它“花花”。女儿翻着白眼一脸鄙视,说是太土。我却喜欢这个名字,当即拍了板。
那时,我们还住在村里。附近人家也有养狗的,也没有什么安全意识,就由着花花的性子,让它自由自在地生活。没有拴狗绳的束缚,它不仅可以在院子里撒欢,还可以跑到街上,和附近的男女朋友约会,日子过得快乐而自由。
可是好景不长,为了两个孩子有一个好点的学习环境,我们一家搬到了县城,临时租住了一个小院。花花也跟着我们到了城里,开始了新生活。
起初,我们把它关在院子里,轻易不让它出门,因为附近有一条车来人往的马路,不安全。只在早晨或者黄昏的时候,我和儿子带它去附近安全的地方散散心,其它时间就让它自己在院子里,寂寞地等待我们这些上班上学的人饭店回来。往往是,一到家,还没有开大门,就听见它在门里面用爪子热切地挠铁门的声音,开了门,它扑到你身上,摇头摆尾,又舔又蹭,比那久违见面的老朋友还要热切而激动。
后来,住在斜对门的那家的小孙子,来我家找儿子玩,花花见了他,又扑又跳地表示欢迎,竟然把人家吓住了。晚上的时候,那家的老头子上门来了,告诉我们要把狗拴起来,否则咬住人了要负责人。我们深知,城市里自由的空间是有限的,人与人的关系远远不如人和狗容易相处,只好买了一条冰凉的铁链子,把花花拴了起来,让它本就寂寞的生活更少了一些自由,活动空间更加狭小。此后回家,就在也听不到它挠铁门的声音,只隐约听见它拖动铁链的声音,还有急切地吠叫声。
或许是不适应这种寂寞乏味孤独无奈的城市生活吧,花花就像一个在乡间习惯了自由洒脱的老人,不适应住鸽子笼的生活,长期的寂寞使它抑郁成疾了。
先是它的食量下降了,吃得越来越少,我们都不以为意,认为它变馋了,挑食了,饿几天就没事了。
可是,它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我们解开了它身上的铁链,让它在院子里走动走动,自由的它还是无精打采地终日趴在地上。
到了后来,它勉强吃一点,吃完竟然出现了呕吐的症状,吐的很多,而且似乎带血。
我们不是没有想过带它去宠物店看看病,可我觉得那是有钱人家的宠物才能享受的待遇。对我们这些尚且为温饱奔波劳碌的人来说,填饱自己的肚子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哪里有闲钱为一只小土狗浪费钱呢。挺过去,是它的造化,挺不过去,那就是它的命。
花花最终还是没有挺过去。
那天中午,我下班回家,打开大门,低头一看,见花花趴在门后边,脑袋伸进一堆柴草里面。蹲下身,摸了摸它瘦骨嶙峋的身子,眼泪无声地落下来。
我拿着一把铁锹走在前面,儿子抱着装花花的小纸箱子跟在后面,找了附近的一块空地,静悄悄地埋葬了它。
我至今也不明白,花花为什么要把头深埋进柴草里面,是怨恨我们没有给它看病吗?还是不愿意让我们看到它离世时痛苦的表情?这都无从知道。
只是那个给我们带来过快乐的小家伙,永远走了,再也回不来了。留在我心上的愧疚确是再也无法弥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