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长大后的小豆豆之后，这周便不免想要重温《窗边的小豆豆》了。虽然这是一本甫一引进，便自带光环的书：日本有史以来销量最大的一本书、33种文字全球发行，作者又是亚洲第一位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亲善大使。然而在年少初读的我看来，这实在是一本相当平淡的书啊。
她的行文是平淡的。与作者黑柳彻子女士，日后身为主持人的光鲜职业生涯比起来，童年的小豆豆虽然淘气顽皮，全书散文式的叙事回忆中，所有的故事仿佛都笼上了一层时光滤镜，那是日剧所独有的，黄昏般晕染开来的大地色调。没有大起大落的戏剧冲突，没有百转千回的情节桥段，反而是带着一种似与作者本人并不相符的温情与内敛。看过《彻子的小屋》（朝日电视台的王牌谈话节目）、熟悉黑柳彻子女士主持风格的人会知道，这是一位多么独特有趣、充满生命热情的女性。当然，在后来阅读了更多日本文学，也增添了更多生命体验的我，也是在多年之后才会对其侘寂幽寂与物哀余情有更深一层的体会罢。
笔下的人也是淡淡的。妈妈、小林校长、小豆豆的同学伙伴，更多时候像是旧时的剪影投射在今天的幕布之上。如同汉武帝对逝去美人的招魂，恍兮惚兮，遗世而独立。那些更深的感动和领悟也都是在与眼前所经历的现实碰撞之后，才愈发显出巴学园的难能可贵。再见之下，除了发现作者也是多年之后才体会到校长先生的好处和伟大之外，小豆豆的妈妈也是让人印象深刻的存在。“妈妈从来不对小豆豆说‘应该去干什么’，小豆豆如果说‘我想干什么’的时候，妈妈就会说‘好啊‘，然后并不多问什么，但她会把孩子们做不了的手续上的事情，帮助孩子做好。”在今天看来，这是多么自然而然又不可多得的方式，尤其在许多被所谓“兴趣班”所奴役至没有童年的孩子们面前，简直可以说是奢侈之至了。也许也正是有了这样一直说着“你真是一个好孩子”的校长，和一位耐心包容、等待盼望的母亲，小豆豆才能成为这样的小豆豆。教育，或许本该是一种成全，让人晓得真理，得以自由，并成其所是。Be being.
然而，在一片绚烂已极的背景之下，这样的淡，这样的等待与相信，都像是一片不合时宜的留白。如果说缺少对美好事物的感知是一种平庸和匮乏，那么添得过多过满，又何尝不是一种汲汲于赶超的矫枉过正呢。豪华落尽见真淳，炎炎大暑里，是要读这样一本书才好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