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萤火春
①
晚上收到你短信的时候，我正打算睡觉。听到手机振动，拿起来看，屏幕上是两个熟悉的字：晚安。
我随手翻了一下收件箱，似乎每晚都能收到你的短信。忘了从何时起，你就以发短信的形式催我早睡。
刚开始，我以为你不过一时兴起，不曾想，你竟然坚持了这么久，并且从未有一晚落下。你说，每晚睡前同我道一声晚安已成习惯，除此以外，再无他意。
无论怎样，你能坚持到现在，着实令我感动。
原谅我是一个对日期没有观念的人，记不住那些与数字有关的事件。所以，我无法说出你我成为好友的具体时间，我只能含糊地告诉自己，很久了。
我回短信问你：我们相识多久了？不多会儿，你回我：三年了。
时间真是玄妙，三年，就这样不知不自觉地一晃而过了呀。
三年前，我大二。你先是遇见我在文字里结识的徒弟小江，然后通过他遇见我，与我成为好友。
你自我介绍说，你和小江一样是个高中生，在浙江台州读书，虽然比我小，但很喜欢文字，希望能常交流。我一一应你，却没能做到频繁的交流。
我是个不太主动的人，加上本就记忆力不好，对于那些偶尔在网上攀谈的好友并无太多印象。每每有好友问起：“你还记得我吗？”我只能诚实地说抱歉。对你，起初也是如此。
不曾想，你心系于我，看重我，一旦写了新的文章就会发给我，无论我答复与否。很多时候，都是你频繁联系我。时间久了，我就注意到了你，并记住了你的昵称，了解了你的才华。
你虽年纪小，可笔下的文字却有种超乎同龄人的老练成熟。那时一有闲暇，我就会去你QQ空间看你写的碎碎念，那些文字很有灵性，很入心。但你最拿手的还是古诗词，那些词句在你的笔下开了花，它们或哀愁、或豪放、或落寞。换做我，是写不出的。
我认识不少喜欢文字的好友，和你同龄的好友都喜欢写唯美煽情的风月文字，很少有如你一样爱好诗词人。因为这，我对你记忆深刻。
偶然的机会，发现你和我竟然在同一个网站写文。我写随笔，你写古诗词。
那时你的笔名叫酒公子，虽不知你是否很爱酒，但每每读你的诗词，我脑海里总会闪现一个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翩翩公子形象。
②
大二那年，我在长春上大学，刚开始写文字，文笔很稚嫩，一篇文字里处处都能找见相同的词语。可偏偏，无论好坏，我写的文字你都会看，并且做些点评。
随着空间互动次数的增多，我们聊天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你年纪比我小，按理该称呼我为一声姐。可你呢？非但不叫姐，还很调皮地为我起了一个昵称。
某个周六的晚上，我正赶着回宿舍，就收到了你的消息。我一边走，一边点开手机。随后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句话：成绩差，无心学习，怕高考落榜，不想读了。
我看完心里满是错愕，不知该如何回复。
我一直自以为你是学习成绩数一数二的好学生，哪会想到，你对学习的热情已经到了想辍学的边缘。可细细一想，若是好学生，都忙于学业了，哪还有时间玩手机，逛空间呢。
正想着，你的消息又发过来：不怕你笑话，我的成绩排在班级中下游，我是个学渣。面对你的坦诚，我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安慰你。只能默默地回了一句：在回去的路上，稍等。
回到宿舍后，我坐在床上发呆，该对你说些什么才好。可能那时你正闲着，见我没回话，就又发了一条消息。
你问：听说大学里不像高中这么累，很轻松，也很自由。真是这样吗？上大学怎么样？
我很认真的回你：大学真的很美好。作为一个学生，不上大学将会是一辈子的遗憾。所以，你如果能坚持，就不要轻易放弃。
之后，你问我大学的环境，大学的日常生活。也许是觉得自己接下来跟你说的话很重要，就耐心回答了你每一个问题。
跟你聊完之后，你似乎有了很大的信心，豪情壮志地说：以后会好好学习，一定会坚持下去，要去大学看看。
自那以后，你的QQ头像就常常是灰色的，你找我的次数也少了。唯有在每个周末，晚上8点左右，你就上线催我早睡。
习惯性地，每次月考结束，你都会跟我汇报成绩。没考好我就安慰你几句，考好了你就得瑟的像个小孩。你说你不再想着辍学，你比以前更努力，由于突然开始努力学习，让你妈妈很诧异。
得知你不再厌学，并且积极向上，我为你感到高兴。
你升入高三以后，我大四。你忙着各种月考，模拟考，我忙着各种实训，资格考试，我们的联系愈加少了。以至于某天了解到你的真实，于我竟是措手不及的难过和自责。
你曾经无意间提起自己身体不好，经常头疼，而且记忆力越来越差。当时我觉得你除了有些少年老成，还时不时犯一些文艺病。我哪里知道，事情并非我想的那么简单。
③
2014年4月的一天晚上，我收到来自你的短信。短信里只有一句话：抱歉，如果明天我未回，请将我忘记。
我看到短信，以为是你的恶作剧，就付之一笑，没有多作回应。
第二天早上，特别关心提醒有动态。我点开，就看到你发的一条说说。从说说得知那天你要上手术台，做开颅手术，有可能就下不了台。说说里有害怕、留恋和看破红尘的意味。
那条说说在你空间炸了锅。好多人在下面评论，有我认识的好友，也有我不认识的。他们有的同我一样难以置信，有的为你祈祷，还有的发了大哭的表情。待我看完长长的评论，眼眶已经湿了。
慌乱之中，我翻开手机收件箱，给你拨去电话。第一次，关机。第二次，关机，第三次，关机……
你的手机拨不通，心里就更着急。我翻看手机短信，就属你发的短信最多。“别熬夜，早睡。”“晚安，我睡了，你早睡。”“不准超过11点。”你似乎很怕我熬夜，每条短信都离不开早睡的字眼。而我呢，好像总是很冷漠，很少回复你的短信。
随后，我不管不顾地发去了很多短信，我用那样愚蠢的方式去弥补自己的冷漠。多希望你能看到我的短信，知道我的关心，明白我的自责。
我想起相识以来，你的热情，我的冷淡，你的关心，我的无视，眼泪就啪嗒啪嗒落下来。再想到开颅手术的严重性，想到以后可能就看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像是被冰冻。
那个早晨，我第一次为一个素未谋面的网络好友眼泪汹涌，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
整整一天，悲伤的情绪几乎将我淹没。那时我才发现，我对你的感情，已超出了一个网络好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已将你视作亲人，像弟弟一样的亲人。
不知过了多久，特别关心提示有新动态，是你发的报平安的消息。这结果，令所有人欢喜不已。而随后，我也收到了你的短信：手术已结束，一切安好。
紧接着，你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得知手术成功，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可我毕竟从未同你通过话，不知接了电话该说什么，与人通话时，我总是不善言辞。所以还是拒接了，并回了一条短信。
但你好像迫切地想要与我通话，仍是打来了电话。第三个来电时，我接了。
我还未开口，就听到了你的哭声。你在电话那端哭的像个小孩，你哭着说：不该发那样的说说，让大家担心，让你担心。你又说：上手术台之前，很害怕，怕自己下不了手术台。你还说：从小到大，我的身体一直不好，大大小小的手术做过不少，可这一次，我最害怕……
听你在电话那端又是解释，又是哭泣。心疼感涌上心头，小小年纪，到底遭了多少罪。
末了，你说那是你第一次哭，而且还是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哭，不能笑话。说这句话时，你的心情似乎好多了，我听到了你的笑声。我问你在哪里。你说你妈不让玩手机，你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偷拿了手机，打电话给我。
后来的一个多月，你都在医院度过。你说你虽然人在医院，但一直不曾懈怠功课，由于刚动完手术，不能用脑过度，看书也要听医生安排。你就借着短短的几小时，看书，学习。你说，你要考大学，不能放弃。
④
2015年6月，你考上大学，我要毕业。
填报志愿时，你发消息问我报哪里好。我说南方适合你，身体不好就待在南方的大学。
可你说，你想去北方的城市看看。你问我东北怎么样？我说太冷，不适合你。
之后，你发了一条长长的消息。
我依然记得你对我说过，大学是每个学生都一定要去的地方，是对于学生来说最美的地方。我想去见识一番，见识一番你曾经见过的风景。我想，如果没有你的这句话，甚至说这句话的人不是你，我现在也许正在什么地方做着苦力活，即便上了大学也一定是那种名不见经传的九流大学。所以我要去你的城市，无论你在不在，都会去你的城市读书。只有到了那里，我离你才更近一步。
我看完长长的消息，心里猛地一震，原来……
还没想好如何回应时，你的消息又闪出来。
有一段时间，我不愿意学习。倒不如说我从来就没有多喜欢学习。高三时，突然不顾一切的学习，我妈不理解，总问我为什么，而我也总答她，没有为什么，只是忽然想学了而已。其实我话没说完，我学习，只是因为你。你是第二个让我心动过的女孩，因为文字。其实我经常在想，明明应该是个萝莉控的我，怎么喜欢上的尽是些年龄比我大的。你曾经称呼我为琉璃。说实话，我感到惶恐，我实在不知道，内心尚存龌龊的我，究竟要怎样才能当得起你这一声称呼。
看完这些消息，我陷入了沉默……
停顿好久之后我回你：谢谢你的喜欢。我欣赏你的才华，你的坚强。可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我与你相差三四岁，我一直都将你视为弟弟。
许是你早就料到了我的答案。发了一个龇牙的表情说，没事啊！我知道的。
你说完这话，我们的对话就终止了。
7月，我即将离开长春时，又收到了你的消息。
你说，有生之年，我错过了与你的相见，可我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你待过的城市。我想走走你走过的路，看看你文字里的飘雪。有些偏执，不求结果，只求无悔。
后来你去了吉林的一所大学读书，专业是中药。
你说，吉林到长春也就几个小时的路程。你说，自小身体不好，是个药罐子，选个中药，能帮得上家里，对自己也有好处。
那时，我在北京，你在吉林。北京的冬天来的迟，而吉林则早早的飘起了雪。我问你有没有后悔，你说没有，说自己抗冻。
尽管专业是中药，可你依然坚持写诗词。
后来在学校的各类诗词比赛中分别获得了一等奖和二等奖的好成绩。你说，你要把奖品寄给我，是一本书，外加一封手纸信。可之后因为种种原因，这个愿望终是不了了之。
⑤
2015年11月，我找到一份珍贵的爱情，回到了青海。
你知道这件事情，发来消息：虽然有些遗憾，但更希望你幸福。
两三秒过后，你又说：你的那个李先生啊，不知他是什么样的人，但最好别让我知道他欺负你。只要他敢这么做，我就敢揍他。嗯，你可以原话告诉他。
我盯着屏幕上的话笑出声。我说，他对我很好，你可能没机会揍他。
2016年3月，你找到了自己的爱情。
你说，你跟她是在是在做兼职的时候认识的，她年纪比你大，但你很喜欢。
你说，你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尽量让自己变得成熟起来，你会改掉身上的坏毛病，要戒酒，你要有个好身体。你说想倾尽一切，尽你所能让她开心，照顾她一生。
我看着这些话，真是发自内心的为你开心，兜兜转转，你终于找到适合自己的人。
而如今，谈起生活，诗词，你的见解更深了。
你说每次见到有人把对联贴反都会很愤怒，为中国传统文化的没落而愤怒。你说有人写诗词，写了一大堆，却连平仄押韵也不知道，别人提醒他时，他还一脸傲然地说，我自有我的写法，与你何干。你说你无意否定这个时代，只是忍无可忍又无可奈何，你不知道从何时起，复兴传统文化沦为一种形式，一种口号。
后来你将没说完的话整理成一篇小短文，我读完后很震撼。因为事实证明，你变得更好了。
岁月，终究教会我们成长。三年过去，你不再是那个青涩懵懂的小男孩，而我，也不再是那个只会浅吟忧伤的女孩儿。那些年华，那个从前的自己，都在时光的洗涤中，远去了。
每个少年都有梦，或许我曾经是你的梦，你的远方。可我知道，少年终归会长大。年少过往，皆是未来的滋养。
感谢那些清澈的时光有你陪伴，长日无尽，我祝你一生喜乐，快乐成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