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晚,晚风瑟瑟的吹着树叶哗哗响,街道上人烟稀少,只有路灯和一轮月牙照亮了那张略显幼态稚嫩的脸庞,他总是时不时看向细细手腕上黑色的儿童电子表,他有些紧张,但却依旧下定决心似得在距离一所初中不远处的道崖子边坐着,旁边放着一件不属于这所初中的校服,校服包裹着什么东西,他的身边坐了两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小伢儿,而那个总是看向电子手表的孩子,就是我。
“墨斗,真弄啊,不会出啥事吧。”旁边一个高高胖胖的小孩问我,紧张二字甚至已经写在了他脸上,他叫谢小日(化名)是我刚上初一时候同寝的学生,小学也在一起,但那会儿他是隔壁班的,关系也是升到初中后慢慢变成了我的铁瓷之一,谢小日长了一张大饼脸,鼻梁很塌,甚至有些凹,一对小小的单眼皮,嘴很大,笑起来像要吃人,留着个当年那会很火的社会人锅盖头,没事还从快手上学两段语录和社会摇啥的,在那个年龄的时候他已经一米六五了,对于我们那会的年纪都算的上是巨人了,胖乎乎的身体显的他很壮,但他却是辜负了那体格,所有技能点全升级在了他那张嘴上,初中刚开学的时候我对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一堂英语课上,自那之后我开始注意到了这个留着锅盖头,露着脚脖子的高大小伙,那天是英语课,我坐在靠门最后一排,拿书挡着正睡觉呢,突然听到了我们那像含着一口十年老痰的英语老师怒喊了一句“谢小日,你给我站起来,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句!”
我随之也猛的抬头,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左摇右晃看到了谢小日摔摔打打的起来,书桌椅子都被弄的乒乓作响,站起来哆哒了两下脚,身子扭来扭去,然后甩了甩他的锅盖头。
“干啥啊大呼小叫的,咋的了?”
“我叫你起来因为啥你不知道?”
“你不说我咋知道。”
“你刚才说的什么?你个小崽子再给我讲一遍?”
“我不知道啊,忘了,记性不好。”
“你给我滚出去站着!”
随着最后一声的咆哮,我们的“痰老师”终于是忍不住了。
谢小日边往外走边用班级人几乎全班人都能听到的声音低吟到:
“一堂课四十分钟,听你吹了三十分钟牛b,这课上着也没啥意思,出去正好透透气。”
的确,当时我们初一上半学期刚开学的时候,我们痰老师上课总是喜欢讲一下关于他的“丰功伟绩”和心路历程,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在给井底之蛙讲述外面的世界多美丽一样。
“谢小日!你要造反是不是!!”
谢小日一只脚刚迈出班级门口,突然停顿,猛然回头大喊道:
“吹牛装b猛如虎,一问工资一千五。”
那声嘶喊,好似他在呐喊命运的不公,但偏偏那样的气势却配了这么一句令人笑掉牙的话。
那一刻全班人都呆住了,包括我,那会我只觉得他脑袋有点啥病,嗯,指定有点啥问题。
那也是我第一次对社会语录产生敬畏,短短的一句话竟然在这一刻深深的烙印在我的脑海里,还有谢小日这位奇葩。
自那之后我有意跟他搭话,我俩还是一个寝,我俩越来越熟,他从来都是嘴皮子贼六,但真到了真章,他往往也就冲冲场面,真干仗也就高大的身躯站在一旁显的比较勇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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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表七点三十分,哪怕老师拖堂他也很快就出来了,我拿起了校服,校服包裹的东西方方正正的,沉甸甸的,是块砖头。
“看过谢文东吗?要做就做绝,要么就不做。”
“我铁万里,他想弄咱们当兄弟指定不带差事的。”
说话的是龙,关于龙和我的故事太长了,后面我会慢慢道来,但是大家只要记住,我俩三年级认识的,而那一年,我们初一。
随后小谢也不再说话,气氛有些压抑,但我们三个人谁都没有动摇。
这所学校的校服也是白绿相间的,虽然跟我们学校的花纹不一样。
随着从校门口出来的人流渐渐增多,我的眼睛好似扫描仪一般扫过校门口熙熙攘攘走出来的学生们,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与我们三个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
终于我像发现了猎物般看到了一个瘦瘦的男生,记忆里恍惚记得他两边和后面的头发都剃光,只留着上面的长长头发像西瓜一样盖住了他那颗脑袋,时不时甩一下他那挡道眼睛的头发,原本宽松的校服裤子应该是去裁缝店改成了紧身裤,脚上穿了一双豆豆鞋,身边跟了一个男孩还有个头发带卷的姑娘在他旁边,一行人走着走着时不时笑的非常大声,仿佛他们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周围的学生时不时看向他们,但我知道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我用双手搓了搓泛起油光的脸,拿起了那本应该代表青春,活力的象征,却包裹上砖头的校服。
“走。”
我带上了口罩,把帽衫的帽子戴在了头上。
我没有回头看他们二人的表情,只听到微乎其微的两声嗯,我尽量让自己自己的表情显的自然,随着学生的人流渐渐向西瓜头靠近,时不时看向周围的学生,我有些心虚,但还是故作沉稳的往西瓜头的方向越靠越近,尽量压低帽边,那好像是我衣不蔽体最后的一块遮羞布。
距离西瓜头大概还有五米的地方我左脚发力一下冲刺过去,手上的校服团巨高。
“李峰,我草尼码!”
随着我的一声大喊,他的眼神流露出来许多东西被我捕捉到了,先疑惑,惊讶,错愕,恐惧。
我一直认为能从人的眼睛里看到很多除肢体外的微观浅态,所谓说一个人有气势,也是眼神中透露的自信和骄傲让人无法与之对视,这也是为什么都说当你率先避开和某个人的眼神对视,你已经从气势上输了七分。
而我从李峰的眼神中看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他还没来的及作出反应,包裹着砖头的校服的已经似风似得拍在了他脸上。
我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嘎哒声,那应该是鼻骨碎裂的声音,随着李峰的一声惨叫,他身旁的两人才反应过来,男孩叫骂着冲我抡起了拳头,龙儿一脚从他身侧给他踢倒在地,那男孩一愣,可能没想到我还有同伙,嘴里一边叫骂一遍急忙应对龙和小谢的拳脚,那女孩开始大叫着往边上跑,我没工夫再去顾及那边,拿起我的校服,因为有砖头的原因,我拽着校服袖口像流星锤一般砸在了侧身蜷缩在地捂着鼻子痛哭的李峰,那一下狠狠砸在了他的屁股上,他赶忙分出了一只手摸向他的屁股怪叫了一声,我不敢太过,真的闹出什么大事,对着他的脑袋和身子狠跺了五六脚,打了几拳,用力的抽了他好几个大嘴巴,我的手麻了,我不敢发出太多声音,除了嘈杂的环境,周围学生避的远远的对我们指指点点,耳边只有我略显粗重的喘息声,有他哭中时不时因为我下落的拳脚引起的怪叫,和求饶的话,我不敢说话,是因为我怕他发现我是谁。
随后看着他那张都是哈喇子眼泪鼻血混合体表情撕扭的脸,指着他。
“再敢去网吧管人要钱上机子,老子还来你学校蹲你,学校蹲不到去你家蹲!”
他捂着满是鲜血的鼻子朝我望来,好像想看清口罩下的脸到底是谁。
我有些心虚,赶忙避过脸,哪怕有口罩。
“走了!走了!别特么踢了!跑!”
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学校的保安老大爷也往这边慢跑过来,我们仨慌忙的往学校边的巷子里跑去,巷子里是很那种很古老的住宅楼,没有电梯,六七层高,里面错综复杂。
跑了五分钟左右我们在一栋单元门急停下来打开锁已经坏了的单元门朝楼顶跑去,到了楼顶我们仨躺在地上呼呼大喘,不知道是跑的虚脱了还是心虚所导致,我们仨喘了好一会儿。
“m的真刺激啊我c,以后有孩子了跟他讲他爹初一把xxx学校初三校扛办了哈哈哈哈哈。”小谢永远是这样,总能在大家思绪乱时来一句略显无厘头的话让我们放松紧绷的心情。
“你没看那b养的在那蜷缩着捂着鼻子的样儿,哈哈哈哈,初三校扛也不过如此,都是爹生妈养的,他也没比咱多啥,干他一下子他照样疼的嗷嗷叫,哭爹喊娘的,平常那威风劲呢呵呵。”
龙略显不屑的嗔了一句,仿佛觉得办了李峰不过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他的形式风格也一直没变过,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他邪,至于邪在哪,咱们慢慢往后看,他也确实不辜负我给他的评价,时至今日,他靠着他那与人不同的思维帮助过我一次又一次,他依旧邪气凛然。
“你俩都消停点吧快。”
我慌乱的内心可能因为他俩的插科打诨缓解了不少,但我依旧有些害怕,这可不是小打小闹,打两下推两下摔个跤,虽然在办李峰之前我和龙已经去学校踩过点了,打李峰的位置学校门口的摄像头虽然能照到,可已经很远了,毕竟是个年龄小的学生,找借口进一下保安室还是简单,看到了黑白的摄像照向远处像小电影里打了马赛克的情侣一样,也只有往校外二三十米的地方能照的略微清晰点,跑到我们现在的藏身点也是因为过早一起跑出离学校太远的距离容易极其显眼的让一些暗处的摄像头发现,所以我规划办完李峰往这些老住宅楼跑,没有监控,四通八达有好几个出口,以防万一我还是觉得不能一起出去,觉得半个小时走一个人,半个小时走一人,我向来谨慎,我从不喜欢因为某些小事破坏了整个大体,往往细节决定成败,但乱着的心始终无法整个放松下来,小孩平常打打架还好,这是见红了,下手也不轻,我试图把自己带入到李峰父母的角度去想会不会报警?警察如果真来了,找学校看监控,能不能识破我的伎俩?虽然我知道查到我们的几率不大,但我还是忍不住的担心,我仔细回想从开始到结束,那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我们做的有没有露洞,听着他俩聊天的声音我陷入沉思。
“一会走的时候把帽衫的帽子掖到校服外套里面,然后把拉锁拉紧,身上穿的这件帽衫一个月内都别穿了,龙你把眼镜摘了,到家再带上,花点就花点,反正也不是瞎子没拐杖啥都看不见,小谢你一会去楼下小卖部借个厕所,整点水把你那锅盖头给我往边上倒倒。”
看到我略显严肃,他俩也都没扯皮老老实实的嗯了一声,毕竟我的谨慎不会错。
小谢从楼顶的木箱子后面把我们的书包掏了出来,那是我们提前放在这的,因为其实校服都差不多一样,但书包太好认了,办李峰前我们提前来到这里把书包藏好,等走的时候再把书包带走。
小谢掏出来他的铅笔盒,从里面掏出了小卖部卖的散装烟,不知道什么品牌,叼在了嘴里,掏出火柴点上,小裹了一口,我和龙都是十六七以后学会的抽烟,所以那会有学校里的混子递给我的烟都揣兜里带回班给小谢,几兄弟里面只有他抽烟。
随着他呼出的烟雾我有点愣神,我再怎样也不过是个初一小孩,做完这些,觉得像梦一样,心虚的不行,但不得怂,因为彼时看的兄弟情谊比什么都重要,为了兄弟做什么要是缩了,虽然哥几个不会怪你,但事后的煎熬和后悔都不会比办李峰这件事少,索性就是干,因为我从小在东北长大,在这民风彪悍的东北三省,我也同样洒下了我放荡不羁的热血。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偶尔聊聊天,他们二人相继离开,我躺在冰凉的水泥楼顶上,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空,我不知为何竟然睡着了,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我看了眼表,朝着家的方向奔去,奔跑的依旧是那些熟悉的路,但却不知为何感觉非常疲惫,我的双腿沉重的牵引我步步前行,是因为刚睡醒吧。
我叫墨斗,我那年初一,我是个在学校里混的不错的小头目,我是个自诩聪明的傻蛋,我是个有脑子不往正道用的学生,我是个自私虚荣的小孩。
这件轰动全哈市初中的“三名蒙面学生砖砸xxx中学扛把子”的事情起因,还得从两周前某个初一小孩的反抗开始说起…
而我和李峰的故事,也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