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

       黄沙漫漫,唯余莽莽。大漠的孤烟伴着长河的落日升腾,昏暗的天空中,瞬间晕染了一道迷雾般的幻影,久久无法抹去。

       仿佛听到了枫桥的古钟发出了沉闷的吼声  ,像是在低声呼唤着什么,朦胧得深不可测,塞外的风凛冽地吹着,远处,一片飞沙扬砾,顿时黄沙漫天,粗糙的沙石触在脸上,磨搓地生疼。

      琥珀的月色拂过西出阳关的背影,那一支深深浅浅的人影,在浩瀚的大漠中显得渺小而落寞,漫长的黄沙古道,策马而来的可是儒雅的逍遥。



      他朝我走来,是个略显苍老的中年人,羊毛毡帽子松松垮垮的戴在他的头上,他穿厚厚的棉衣,领子翻上来,碰到了他被风沙磨砺过的粗糙而又通红的面颊。

      “姑娘家的,怎么来这地方?”他带着浓浓的口音。

      “我没见过大漠,想来看看,不小心迷路了。”

      “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快回去吧。”

      我本打算回去的,听了他这话,骨子里的倔强涌了上来。

     “我不回去,大叔,你带我看看这大漠吧!”

      他有些泄气地摸了摸头上的帽子,转身朝前走了去,我连忙跟紧他。

       烟雾氤氲了漠北的荒芜,寂寥的天空中好似飘着一抹幽魂,那千年的如水的灵魂在马足龙沙中显得更加孤苦无依,令人不住地疼惜。

       大叔的家在大漠边的一个帐篷里,屋顶升起的炊烟给大漠平添了一份烟火气。大叔一家人都住在这大漠里,给过路的商人,旅客指路,提供落脚点。屋里,大婶在灶台上做饭,扑鼻而来的稻米的香气,让我有一丝恍惚。三个孩子围着桌子下象棋,见我进来,都跑了过来围着我,他们不说话,脸上挂着淳朴的笑容。

        “城里来的姑娘,要看看咱这大荒漠。”

        大婶端了饭菜过来,不丰盛却难得的好吃,我罕见的吃了一大碗。来这里之前,我患了厌食症,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大漠的一切都让我新奇,在这里,我的内心平静得掀不起一丝波澜,好像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

        饭后大叔带我去了商路附近。商人旅客络绎不绝,我恍若看到了古时丝绸之路的情景。往来的人们攀谈着,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我也不禁跟着他们上扬了嘴角。很多人都认识大叔,他们带着老朋友的熟稔,甚至一丝尊敬,笑呵呵地向大叔打招呼。大漠是个简单的地方,它只有漫无边际的黄沙,大漠的人也很简单,他们常常挂着欢快的笑,像这世上从未有什么烦恼缠绕过他们。


        大叔的祖辈就一直在这大漠里住着,搭简单的帐篷,招呼来往的客人,一代接一代,一直如此,大婶是一个商人的女儿,跟着父亲来这大漠里,那时候,大叔的爸爸还活着,一场沙尘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大婶就在这时候爱上了大叔,也爱上了这大漠,她留在这里,和他一起。大叔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为过路人谋方便,受到了所有人的敬重。

        大叔说这里埋过很多人的尸骨,他的两个兄弟就死在这里,他的父亲,爷爷也埋在这里,路过的商人,勇敢的冒险家,这大漠里有太多无处安放的灵魂。

        大叔说,有一天,他也会死去,埋在这大漠里,没有固定的墓,没有吊唁的人。“人就该这样啊,孤独的来,孤独的去。”

        我想起自己,一个人赤条条的来到这世上,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没有任何慰藉。我孤独地生活在车水马龙的城市,逼着自己成长,拒绝所有人的好意,我走的时候,我是说,有一天,我离开这世上的时候,是以怎样的一种姿态呢。从前我厌恶害怕孤独,又固执地拒绝所有温暖,我想不清楚我活着的意义,来到这大漠里,怀着这一种苍凉感的时候,我突然想明白了。这世上的任何一样东西,我都带不走,也无需带走。我不该因为害怕结束就拒绝所有开始,每个人每件事都有他自己的宿命。

        我走的时候,大叔送了我很长一段路。

       蹄踏的马蹄声带来了远久的思念,“春风不度玉门关”的箫声响起,在空旷的大地上凝重得刻骨铭心。仆仆的风尘苍老了曾经的山盟海誓,难以言说的地老天荒在前世的约定里,停靠今生的彼岸。

       大漠长风呜咽着缅怀逝去的英雄,虔诚地祭奠他们的丰功伟绩,追诉着一场埋藏在历史深处的战争,早已没了吊古伤今的情怀,如今,已随着那场远久的荒乱沉淀在厚重的黄土之下。

       远处,一行商旅唱着不知名的歌谣,骆驼脖子上的铃铛伶仃作响,合奏一阕人生壮词,心,在悸动里醉了,一醉,便是千年。

       再也没了当日的铮铮誓言再也没了当年的英姿飒爽,大漠走过了繁华,迎来了空落,失去了半世浮华,却坐拥了几生几世的寂寞。

       大漠,愿你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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